那股分解萬物的壓力如怒海狂濤般席卷而來，將我死死按在原地。我的意誌在這純粹的混沌法則麵前，脆弱得如同一張薄紙，僅僅支撐了不到三秒便被徹底撕碎。構成我存在的基石正在鬆動，靈魂仿佛被浸入了強酸，發出滋滋的溶解聲。
    就在我以為自己將要和暴食一樣，被這片原始的混沌徹底“消化”掉時，那股無差別的壓力卻忽然一變。
    周圍那片由扭曲法則和混亂概念構成的“海洋”中，幾條粘稠、漆黑的觸手緩緩凝聚成形。它們並非血肉，而是混沌本身的有形延伸，表麵流淌著無數哀嚎的麵孔和破碎的世界殘影。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其中幾根觸手便如閃電般卷住了我的四肢和軀幹，將我從地麵上提了起來，高高舉到半空中。
    我像一隻被蛛網捕獲的蟲子，動彈不得。更讓我驚駭的是，一股意識，清晰、冰冷，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戲謔，直接灌入了我的腦海。
    【我的小玩具，佐格拉斯。】
    一個聽不出男女，仿佛由億萬個聲音疊加而成的聲音在我靈魂深處響起。
    【破壞那可悲的物質位麵的計劃，進行得怎麽樣了？我似乎並沒有嗅到世界崩塌時，那悅耳的慘叫聲啊。】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在過往的記憶第一次鬆動時，我麵對深淵意誌確實承諾過以破壞物質位麵為交換換取勒席爾的安全和我的自由，但顯然我並沒有好好去完成這個任務。還不等我理清思緒，那聲音繼續響起，語氣中充滿了嘲弄。
    【哦？看看你給我帶來了什麽……這不是你最喜歡的蜥蜴人伴侶嗎。怎麽，任務失敗了，就想把你的新朋友獻給我，作為賠罪的禮物？難道你又回心轉意，願意繼續當我的傀儡了？】
    “你說什麽……？”
    回答我的，是一陣冰冷的刺痛。
    一根細長的觸手尖端，如毒蛇的獠牙，精準地穿透了我頭盔的眼眶縫隙，毫無阻礙地刺入了我的頭顱。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而又令人戰栗的力量順著觸手湧入我的大腦。那不是純粹的痛苦，而是一種……一種被強行灌輸的“愉悅”。
    “啊——！”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既痛苦又舒爽的嘶吼。那種洗腦般的力量又回來了！它像最烈的酒，最猛烈的毒藥，瘋狂地攪亂著我的心智，衝刷著我的記憶。
    無數混亂的畫麵在我眼前閃過——星辰的隕落、大陸的崩裂、億萬生靈在哀嚎中化為塵埃……這些本該令人作嘔的景象，此刻卻在我的感知中化作了無與倫比的爽感。
    我的意誌在融化，我的憤怒在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癲狂的、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我感覺自己正在失去“自我”，逐漸變成一個隻知道聽從命令、並在破壞中尋求快感的空殼。
    “獻……獻給他……”
    我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咧開，露出一個癲狂的笑容，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不遠處的勒席爾。
    而在下方，親耳聽到這一切的勒席爾，如遭雷擊。
    什麽計劃？把我獻給深淵意誌？
    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震驚、懷疑、以及一絲被背叛的冰冷，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他怎麽從沒聽佐格拉斯提起過？難道……難道從一開始，帶自己來到深淵，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是這個惡魔的主人——深淵意誌，要求他這麽做的？
    一個被他刻意忽略的疑點，此刻在他腦中無限放大。
    等等……當初佐格拉斯召喚自己的理由，是因為在鄰居家的寶庫裏，找到了和自己相關的寶物。這個理由現在想來，簡直荒謬。以這個惡魔貪婪、自私、除了戰鬥一無所知的性格，怎麽可能好心到搶了鄰居的寶庫，還特意把裏麵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這根本不符合邏輯。
    話是因為相處久了，已經習慣了他的行事風格，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信任？自己過於入戲，以至於連這麽明顯的破綻都沒有去深思？
    勒席爾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以為的戰友，那個雖然狂妄暴躁但關鍵時刻還能並肩作戰的惡魔，難道真的隻是一個聽從更高級存在命令的傀儡？而自己，就是他任務失敗後，用來補救的祭品？
    還沒等勒席爾想清楚這個問題，白影的臉色又是倏地一變，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掙紮與扭曲的痛苦。他猛地看向勒席爾，眼神中充滿了焦急與警告，然後用右手在自己的心髒處，用力地比劃了一下。
    勒席爾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信號，是當初在沉眠之海的巨靈寶庫中，他親自要求白影準備的。一旦澤魯斯準備附身白影，他就會用這個動作警告他！
    就是這幾秒鍾的遲滯，白影臉上的掙紮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洞。一股與深淵意誌同源，卻更加陰沉、更加凝練的混沌氣場，從他那並不魁梧的體內升騰而起。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股君臨天下般的威壓，甚至讓不遠處的深淵意誌都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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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影”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神望向天空中的那團觸手，然後轉向了勒席爾。一個同樣由無數聲音構成，卻明顯陰沉得多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
    “很可惜，”澤魯斯開口了，他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這隻蜥蜴，是我的人。”
    他頓了頓，目光穿透無數混亂的法則，直視著那片不可名狀的混沌核心，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
    “我曾經的軀殼。”
    深淵意誌的動作停了下來，那玩世不恭的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一絲真正的惱怒。
    【死板而又無能的空洞靈魂。】
    那聲音在我腦海中，也在整個空間中回響。
    【你不乖乖呆在你的虛空裏，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別忘了，現在我才是混沌的主人——】
    “哼。”澤魯斯發出一聲冷哼，白影的身體周圍，開始浮現出紫灰色的、代表著虛空本源的能量裂隙。“到底誰才是混沌之主，我們很快就能見分曉。”
    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勒席爾身上。
    “不過現在，我要給我的神選者開一條路。你也阻止不了。”
    話音未落，澤魯斯強行抬起了白影的右手。他並非使用白影的空間匕首，而是直接將五指插入了麵前的虛空之中！
    嗤啦——！
    空間如同布匹般被輕易撕開，一道紫灰色的、充滿了虛空能量的傳送門在他麵前轟然洞開。門後是穩定的空間亂流，通往未知的安全地帶。
    【你敢！】深淵意誌怒吼著。
    “反正你也沒法對你曾經的靈魂動手。”
    澤魯斯語氣平淡，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他身上湧出，卷起地上的勒席爾、埃爾德和渦流，毫不猶豫地將他們推入了傳送門中。
    在被推入傳送門的前一刻，勒席爾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被高舉在空中，滿臉癲狂的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至於你的玩具，”澤魯斯做完這一切，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在看一件無足輕重的垃圾，“你就自己留著吧，我懶得管你想幹什麽。”
    說完，他控製著白影的身體，也一步跨入了傳送門。紫灰色的傳送門快速關閉，整個空間再次隻剩下我和那片憤怒的混沌。
    深淵意誌的觸手緩緩收緊，那股洗腦般的快感再次加劇，似乎要把剛剛受的氣全部宣泄在我身上。
    【看來你的新朋友都跑光了啊，我的小傀儡。那麽，我們繼續來聊聊……關於你任務失敗的懲罰吧？】
    我被懸在半空，感受著靈魂被扭曲的癲狂與快感，發出了意義不明的、絕望而又暢快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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