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餘戲未觀,趙家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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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棋中對局,尚榆晚心裏十分明白這樓主對她並非全然信任,但她也無法。
    她不知因何原因奪了他人身軀重生這件事絕對不能透露出去,但凡走漏半點風聲,她必定會成為世人眼中的妖人。
    她要報血海深仇,要護住十二和尚明奇,半點風險也擔不得。
    尚榆晚轉念一想,樓主背後的身份她也不曾聽到過半句傳聞,手下有這等龐大的勢力,按理說她在前世之時不應該一點也不知曉......
    吱呀一聲,尚榆晚一推開門就看見房裏還站著一個人。
    “大半夜的不去休息來我這兒作甚?”
    尚榆晚將鬥篷掛好,側身看向翻窗進來的十二。
    莫非她今夜有哪裏漏了餡兒不成?
    尚榆晚一邊想著,一邊道:“想幹什麽直說,還是不滿我扣你半年俸銀?”
    十二換了一身夜行衣,懷裏抱著另一套夜行衣以及一頂鬥笠,明晃晃的遞到尚榆晚麵前。
    尚榆晚本想當個睜眼瞎,卻也明白十二這是叫她跟著她一起去個地方。
    “我隻負責出謀劃策,其他的我可不......”
    “冊子是真的。”
    尚榆晚止了聲,示意她繼續說。
    “但人,是假的。”
    “白逍野叫了人去盯的白弄巧是假的,真的那個走暗道去了鎮西府。”十二的眼裏沒有任何情緒,木著一張臉,“你很聰明,想的也比我周到,我護送你去見真正的白弄巧,切身實地的接觸敵人,對我們今後的計策或許會更有利。”
    尚榆晚聽了之後也不急著跟著十二跑,反而慢悠悠的點燃燈火,坐在梳妝台前取下頭上那根青玉簪。
    她慢條斯理的梳發,“百家樓裏沒有閑人,那幾個人跟蹤的功夫更不用提,定是比你要更勝一籌,他們都沒發現,你又是如何斷定那是個假的?”
    不等十二開口,尚榆晚像是忽然想到了,“也對,你曾跟著尚小姐在京都生活多年,對京都大多數人都眼熟得緊,辨得出那人的真假也不算難事。”
    十二盯著她的背影,捧著夜行衣的手不自覺摩挲了兩下。
    “跟我走。”
    尚榆晚先是不語,將有些打結的頭發梳順之後,問:“你是怎麽發現假貨的?”
    “睡不著跟去盯人,半路上偶然發現張久全臥房內的燈火沒熄。”
    “......嗬,原是這樣。”尚榆晚低笑一聲。
    看來,他們這是還有一場戲沒看呢。
    尚榆晚伸手拉開屜子,取出一條墨綠色發帶,束起頭發。
    “出去,我換衣服。”
    十二眼裏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將夜行衣雙手遞給尚榆晚之後安安靜靜的翻窗出去。
    不消多時,尚榆晚也從窗戶那兒翻了出來。
    “我有些疲累,你背著我去可好?”
    十二點頭,她力氣大,不礙事。
    夜雨漸小,落在身上卻也仍是刺骨的冷。尚榆晚趴在十二的背上,感受到那一股從人身傳遞過來的暖意,眼皮子低垂下去。
    十二幼時是爹從戰場上的死人堆裏撿回來的孩子,本就命苦......若十二不是她的侍從,或許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背著她在屋頂之上四處竄跳的人忽然開口:“摟緊些。”
    尚榆晚被叫回了神,“什麽?”
    “天冷,摟緊我,我暖和。”
    尚榆晚抿了抿嘴,雙臂倒是很聽話的摟緊了十二的脖子。
    “我有句話想問你。”
    “問。”
    “你們自去年尚家滅門之後便加入了百家樓,樓主不該是你現在真正的主子嗎?你為何隻來找我?”
    “他身子弱,你比他更聰明。”
    尚榆晚道:“他手底下的人比我厲害不止三倍。”
    十二依舊是那句話:“你更聰明,比他好。”
    “而且,他沒要我的奴契。”
    尚榆晚不再說話,不知心裏在想什麽。沒過多久,十二就背著她悄悄爬上了張久全的臥房房頂之上。
    十二輕輕扒開一片青瓦,光亮通過空缺的那一塊地方照在她們二人的臉上。
    “可記清楚了?”
    張久全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兩隻下三白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兩條雜亂的眉毛扭成一團,“大人,方才發生那些......當真這麽急?”
    白弄巧翹腿而坐,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濃茶,繼而放回桌上。
    “那是自然,否則你以為你今夜為何見得到我?”
    白弄巧一身白袍,腳著黑靴,睨著眼看站在跟前麵露難色的張久全,一副居高臨下之態。
    “人要找,要殺,但殿下要的東西也要護好,送好。”
    “可,可楊千沫今夜出現在我房中,不論是真是假,對方背後之人定不簡單......”
    白弄巧直接打斷他的話:“殿下不喜無用之人,若此事被耽擱——你當時雖不在場,在外邊也是聽得見動靜的,別忘了尚家是什麽下場!”
    尚家......滿心憤恨騰升而起,尚榆晚察覺到自己即將失控,毫不猶豫咬了舌頭迫使自己保持冷靜。
    十二一動不動,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房瓦之下,白弄巧從袖中掏出一物置於桌上。
    尚榆晚和十二定睛一看,是個令牌。
    燈火昏暗,尚榆晚眯著眼睛想要看清楚。
    一個模糊的趙字映入眼簾。
    她想起來了。京都有一個趙家,是皇後的母家,趙家掌權人趙舟行不僅是當朝宰相,亦是太子的外祖父。
    白弄巧嘴上說的漫不經心,餘光卻在這房中四處瞟看,“這東西能幫你送的快些,到時自會有人助你,收好。”
    若太子殿下推斷的不錯,這會兒人也該來了,就是不知藏在何處偷聽。
    張久全自知不該再多話,道謝之後收下那物件之後通過暗道送走了這尊大佛。
    “走吧,我們該走了。”
    今夜最後一場戲落幕,尚榆晚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縱然心中有恨,卻反而表現得愈發冷靜。
    話落之後沒有得到回應,她仰脖看向十二:“?”
    “我,動不了。”
    十二的聲音細若蚊聲,抬頭,雙眉緊皺,雙目布滿血絲,頭冒冷汗,細看之下,尚榆晚還發現她僵硬的身體在顫抖。
    尚榆晚愣了愣。
    原因無他,這個模樣她實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尚榆晚的母親名叫陸旭,她那個早逝的娘常年心有鬱結,心病難醫,尚均護和尚榆晚一直在明裏暗裏遍尋醫師多年,直到陸旭去世的前一天也未找出病根,每次發病也是這樣全身發抖發僵動彈不得。
    尚榆晚沒有說話,隻是把瓦片放回原處,隨後小心翼翼的背著十二奔回來鄉醫館。
    她本想帶著十二去找姬素閑,這醫館歸屬此人名下,也是百家樓內醫術最好的醫師。
    “不必。”
    十二扯了一下她肩上的衣料。
    “放我下來。”
    尚榆晚聞言把人放下來,看著她扭動自己的手腳。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病症?
    多久了?
    平日裏可還有哪裏會痛?
    患上心病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因為她?
    尚榆晚想問的太多了,千言萬語終究都被囫圇吞回肚裏,隻說出一句:“能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