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逃，躲，跑，求饒，害怕……等等等等，以及……反擊！”
    老李目光從眾人身上緩緩掃過，循序漸進地引導眾人進行思考分析。
    “這是自保本能，也是法律賦予我們每個人的權利，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的權利。”
    “在受到不法侵害的時候，法律是允許和支持我們做出正當防衛舉措來保護自己的，而由此造成不法侵害人受傷的，不負法律責任。”
    老李聲音洪亮，在病房內回響。
    “大家想想看，如果有人拿刀子要捅你，你為了保護自己，拿起一塊磚頭砸對方，把對方給砸得頭破血流，這種情況下，大家覺得自己有錯嗎？何錯之有呢？”
    “這麽想想，是不是就能理解何為正當防衛了？”
    老李此話說完，不少圍觀群眾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然後，
    紛紛開口，各抒己見。
    “沒錯沒錯，我覺得警察同誌說的很有道理！好家夥，他都對我又打又殺了，我還不能防守反擊？咋了，我就活該被他打，被他殺？”
    “我在網上看到過幾個案例，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個昆山龍哥的事情，龍哥拿砍刀去砍小夥子，小夥子奪過刀反殺龍哥，這最後不就判的是正當防衛，小夥子沒有任何法律責任嗎？”
    “還有那位被稱為‘瘋狗拳’的無限製格鬥術的創始人，江湖人稱‘爆丸小子’的陳大師，他的門派可是見過以後唯一有擊殺記錄的門派，門下弟子都非常擅長正當防衛去製裁壞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覺得，正當防衛沒毛病。我代入進去想了下，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我正在家閑得無聊摳腳玩兒，結果突然有三個很壞很壞的人強行闖進我家裏，對我進行瘋狂的辱罵，還隨意破壞打砸我家裏的東西，把我家搞得亂七八糟。這還不算完，其中有個人竟然拿個錘子要打我，我這時候肯定是嚇壞了，害怕死了，我怕被他們打死在家裏。我隻能躲，但就這麽大點地兒，躲也沒處躲，我知好反擊。結果不小心把那個打我的人給踹倒了，那我覺得，我確實沒有任何錯，我也不用負任何責任！恰恰相反，應該是闖進我家裏那三個人承擔責任才對！我支持警察同誌！”
    “俺也一樣！”
    “……”
    有了老李的解釋和科普之後，絕大多數人的觀念也是發生了轉變。
    正當防衛，沒毛病啊！
    以前隻是在短視頻平台、新聞上看到過類似的報道，沒想到現實中竟然也能看到。
    這必須支持！
    保護自己有什麽錯？
    而那個中年婦女龐巧蓮雖然沒說什麽，但她全程撇著嘴，翻著白眼。
    雙臂抱胸，嘴角撇成誇張的弧度，渾濁的眼珠在眼窩裏不耐煩地轉動。
    顯然非常不服，不認可這個“正當防衛”的說法和認定。
    就是認死理兒。
    覺得打了人就得承擔責任！就得負責！
    卻絲毫不去想想，為什麽打人……
    見到這樣的情況，王素芬跟杜美蘭更急眼了。
    繼續大聲就嚷嚷了起來。
    不過，警察可不跟你玩兒虛的。
    老李的耐心早就耗盡了。
    本來就是過來公事公辦，要帶觸犯了刑法的犯罪嫌疑人回所裏配合調查，結果對方非常不配合，浪費了很多時間，浪費了很多精力。
    也是時候，停止這種無聊的浪費了。
    必須得趕緊把人帶回去。
    所以，
    老李態度也是變得強硬了許多，板著臉，沉聲道：“刑了！有什麽話，跟我回去再說，這裏是醫院，是病房，除了你們還有別的病患，不要打擾其他人！跟我們走一趟吧。如果你們真是清白的，那調查清楚之後，自然會讓你們離開，但如果你們確實觸犯了法律，等待你們的自然是法律的嚴懲！現在，此時此刻，你們不要吵，不要鬧，不要反抗，現在要做的，就是配合調查！知道嗎！？”
    老李表情異常嚴肅。
    目光銳利如鷹，盯著王素芬跟杜美蘭。
    雖然身材不算特別高大跟強壯，但一身警服穿在身，目光有神，警徽閃爍，照樣是極具威嚴。
    直接是把王素芬跟杜美蘭這兩個老娘們兒震懾得不敢再逼逼叨。
    目光閃爍了兩下。
    還是老老實實地認命了。
    “小陳，你帶兩個人留在醫院，就在病房這裏，對何立平進行訊問。”
    老李看向徒弟陳野，下巴朝病床方向揚了揚。
    陳野立刻立正敬禮，年輕的臉龐寫滿堅毅，道：“好的師父，放心交給我吧。”
    何立平的傷勢，確實也是不適合現在移動。
    警察辦案，不可能強行把一個傷員，帶回所裏去。
    既然他身體有傷，那就在醫院就近訊問。
    這也是符合流程的。
    至於王素芬跟杜美蘭，她們倆沒有任何問題，王素芬所謂的心髒病，也是子虛烏有。
    自然是要帶回所裏，進行訊問。
    ……
    很快。
    老李吩咐好了一切，便帶著王素芬跟杜美蘭離開醫院，返回康華街道派出所。
    而陳野則是與另外兩個警察，留在醫院病房內，關上門，開啟設備進行錄音錄像，然後就近對何立平進行訊問。
    “何立平，現在我依法對你進行訊問，全程錄音錄像，希望你如實回答，配合調查，不要試圖蒙混過關或者欺瞞事實。”
    “如果你後續要上法庭的話，本次訊問的過程和結果，對你的判決也會產生重要影響。”
    “明白嗎？”
    陳野搬了個凳子坐在病床旁邊，表情嚴肅，目光沉凝地看著何立平。
    何立平靠著枕頭坐在病床上，臉色難看得好像剛吃了十七八隻在農村旱廁裏自由飛翔的綠頭大蒼蠅一樣難看。
    額頭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疼的，又或者……是被氣的。
    聽到陳野的話，何立平咬了咬牙，嘴角抽動兩下，心不甘情不願非常不服地緩緩點了點下巴。
    從嘴裏擠出一個很小聲的“嗯”。
    “好，那我們現在正式開始。”
    陳野點點頭。
    開始問道：“今天上午10點半左右，你以及你老婆杜美蘭和你母親王素芬，去了1501戶林北家，是為什麽？”
    何立平深吸一口氣，咬牙沉聲道：“警察同誌， 你不用問這麽多，浪費我們的時間。”
    “闖進那小子家裏，砸壞了他的音響，弄髒了他家，還罵他什麽的，這些我都認。”
    “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沒什麽好辯解的，我認了！”
    何立平雙眼微眯，眼睛裏閃爍著憤怒的光芒，跳動著仇恨的火焰。
    “但是！”
    “我就一個要求，就一個要求。”
    “那個小子打我，打斷我一根肋骨，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都被打進醫院了，憑什麽輕飄飄一句‘正當防衛’就過去了？”
    “我不服！這個就是說破大天，我也不服，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照樣不服！”
    “我要求，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我要他一起死！”
    “一！起！死！”
    何立平表情愈發扭曲，陰森，可怖，怨毒。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何立平對林北恨之入骨。
    這會兒他也是想明白了，既然自己已經違法犯罪，多半這次是要栽了，那為什麽不“臨死前”，拉林北做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