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女乘客……我真服了。”
    一輛比亞迪秦從路口拐到康華街上，向著康華街道派出所而來。
    坐在駕駛位開車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墨鏡下的眉頭皺成川字，防曬護臂隨著歎息聲在真皮方向盤上蹭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叫馬曉麗。
    是一個網約車女司機。
    每天就是開車拉人賺錢。
    賺個辛苦錢。
    還得時不時受氣。
    要麽被奇葩乘客惡心，要麽被傻嗶平台禍害。
    但是沒辦法，錢難掙屎難吃。
    並不是誰都像林北這麽有條件可以任性。
    其實說實話，如果不是獲得了係統，有了資本，有了條件，有了底氣，林北也不敢任性。
    就算這份工作會經常讓他受氣，受委屈，也隻能強忍著繼續幹下去。
    畢竟……
    要生活。
    馬曉麗就是一個平凡的女性，她也做過其他工作，幹過銷售，送過外賣，擺過地攤……
    可相比之下，還是開網約車這份工作更好。
    雖然也累，也受氣，但最起碼有個車遮風擋雨，不用風吹日曬雨淋，不用承受炎熱或者寒冷。
    而且收入也馬馬虎虎過得去。
    所以馬曉麗也就這麽長期幹下去了。
    自她入行起，到現在已經五個年頭。
    馬曉麗已經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網約車司機了，接人送人非常熟練，而且對杭城大部分地區的路線、環境啥的也都比較熟悉。
    早已把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刻進骨子裏。從西湖邊的石板路到錢江新城的玻璃幕牆，哪條路早高峰堵，哪條巷藏著近道，她閉著眼都能說出一二三。
    最起碼不像剛開始一樣，兩眼一抹黑，單純靠導航，有時候確實難免走錯路。
    但就在最近，馬曉麗又有了新的煩惱。
    那就是這傻逼嘀嗒平台上線的“可選女司機”功能。
    這個功能簡單來說就是你在打車的時候勾選，然後係統會優先匹配女司機，隻有在附近一定範圍內沒有女公司的時候，才會分配男司機。
    勾選了這個功能，女乘客大概率會匹配到女司機。
    同時，
    女司機拉到女乘客的概率也會提升不少，畢竟很多女乘客都勾選這個功能的話，女乘客大部分都會匹配給女司機。
    這個功能最初上線的原因是很多女乘客吐槽男司機的車不幹淨，不衛生，有異味等等，此外就是乘坐男司機開的車沒有安全感，尤其是深夜，獨行女性打車，在車子這種狹小的封閉空間內，如果開車的是一個陌生男性，確實容易讓女乘客產生不安的心理，而且近幾年也確實發生過一些女編程課打車被害、被侵犯的案子。
    “可選女司機”功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應運而生。
    結果……
    這場狂歡很快就演變為了女司機的噩夢。
    隻有女人才知道女人有多難搞。
    女乘客，尤其是勾選“可選女司機”選項的女乘客，大多數都是“高敏感用戶群體”，她們往往帶有“服務期待溢價”。
    而且認為女性“天然應該更加細心體貼”。
    因此，
    女乘客對女司機的服務有著更高的期待，自然而然的，對女司機的服務瑕疵的容忍度就更低了。
    女司機的一點點小問題，都會被女乘客無限放大！
    隨之而來的自然就是差評和投訴。
    因此，
    這個功能上線之後，很多女司機就發現，自己的差評和投訴變多了，而且，這些差評和投訴，絕大多數都來自女乘客！
    說好的girls p girls呢？
    結果就這？
    而很多女乘客更是貢獻了無數“金句”：
    等我幾分鍾咋了？
    你不就是幹這個服務行業的嗎？
    我定位是在家裏你就得把我送到家裏！
    你愣著幹什麽趕緊過來給我搬行李啊！
    催催催就知道催，我化個妝就下來了。
    你這座椅上怎麽有根頭發啊，惡心死了，趕緊消毒！
    你車上怎麽香臭香臭的，我要投訴有異味！
    我的定位怎麽可能有錯，我就在定位的地方，你趕緊過來！
    你掉頭開過來啊，我打車就是不想走路。
    左轉的紅燈最難等了啊啊啊啊啊啊！
    ……
    馬曉麗作為一個網約車女司機，也是深受其害。
    這段時間可沒少接到極品、奇葩、事兒逼的女乘客。
    錢沒多賺，反而差評多了不少。
    還受了不少氣。
    簡直輸麻了。
    搞得馬曉麗都有點PTSD了。
    一看到女乘客，心裏就直發毛。
    這不，
    開車過來遠遠地看到路邊兩個女的站在那裏，馬曉麗就猜到她們應該就是打車的人。
    得，又特麽是女司機。
    說不定又要被找事兒。
    懷著這樣的想法，馬曉麗開車來到康華街道派出所門前。
    王素芬跟杜美蘭兩人上車。
    杜美蘭坐在副駕，王素芬坐到後排。
    “你好，請問尾號是XXXX嗎？”馬曉麗詢問道。
    “嗯，趕緊開吧別磨嘰。”
    杜美蘭麵無表情，語氣很差地催促道。
    馬曉麗：“……”
    有些人真的，一開口就讓人心生厭惡。
    顯然這次的乘客就是這種討厭鬼。
    好在這一單距離不算遠，還不到三公裏，很快就結束了，結束就不用對著這個奇葩。
    時間這麽短，應該不會有別的幺蛾子了吧？
    馬曉麗這樣安慰自己，打了左轉向燈，起步，按照導航向著某三甲醫院開去。
    “空調開一下。”
    剛起步沒多遠，杜美蘭就跟使喚下人一樣開口。
    這語氣一聽就讓人心裏不爽。
    但馬曉麗還是決定忍一下。
    因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說點其他的，這個女乘客隻會喋喋不休，變本加厲。
    所以馬曉麗開了空調。
    結果沒過一會兒，杜美蘭抱著胳膊皺眉道：“哎你開車能不能穩當點兒，很顛不知道嗎？”
    馬曉麗無奈道：“這段路就是這樣的，井蓋多。”
    “那你不會往左邊一點？井蓋都在右邊，你靠左不就能避開了。”杜美蘭翻了個白眼說道。
    馬曉麗更加無語了，握著方向盤的手都不由得緊了一下，“那我就變成騎線行駛了。”
    “那咋了？虛線又不是實現，你是可以騎著線開的啊。”
    這句話說出口後，仿佛大腦皮層的褶皺被瞬間撫平了、拉展了，有股瞬間的放鬆，就像漫步在挪威的森林，遨遊在三亞的太平洋，感覺自己又像是一隻靈動的蝴蝶，允吸雨後的第一滴甘露，攜著幾條狗，坐在草原上，遙眺著水平線，整個人猶如化成一灘潭水，緩緩流逝，慢慢平靜……
    它都能說出“虛線可以騎線行駛”了，你還能說啥？
    馬曉麗撇了撇嘴沒有反駁。
    不要跟傻逼爭辯。
    因為它會把你拉到跟它同個層次，然後靠著自己傻逼多年的豐富經驗打敗你！
    可馬曉麗不說話，杜美蘭卻依舊喋喋不休。
    看著路口紅燈閃爍，變成黃燈，而馬曉麗卻刹車減速，杜美蘭又急了：“走啊，加速啊，沒看到都黃燈了嗎！？”
    馬曉麗沒聽它的，加速，刹車，穩穩停在停止線前。
    而交通信號燈在馬曉麗停車前一秒多，就已經變成紅燈。
    “你怎麽停了！？”
    杜美蘭高聲質問道。
    馬曉麗指了指前麵的交通信號燈，一臉無語地說道：“紅燈啊。”
    “你也知道紅燈不能走啊？”杜美蘭狠狠瞪著馬曉麗，覺得自己很有理地大聲道，“那剛才黃燈的時候你怎麽不加速衝過去！？”
    馬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