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目光淡然地看著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的張耀陽，緩緩搖頭，語氣平淡地說道：“我隻是在闡述一個客觀事實，根據我們大量案例得出來的結論，確實熟人之間一旦發生詐騙，那麽成功率是要遠高於陌生人之間的詐騙的。”
    張耀陽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反正我不是詐騙我說一萬遍我也不是詐騙！騙錢，是騙走就不會還了，而借錢，是會還的知道嗎？我借錢隻是應急，等我緩過來，我就會把借的錢都還了！有借有還的事兒，隻不過我還沒來得及還錢而已，又不是就不還了。你們憑什麽能隨便說我詐騙！”
    老李道：“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了，不是我說你詐騙，而是你的行為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是你自己實施了詐騙！現在我們對你進行訊問，就是希望你能夠積極主動的配合調查，交代你的問題，爭取寬大處理，明白麽？”
    張耀陽喘著粗氣大聲道：“我也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有犯罪沒有詐騙！沒有沒有沒有！你讓我交代？我交代什麽？我怎麽交代？我壓根兒沒做過的事情你讓我怎麽交代！我爭取什麽寬大處理？我本來就沒犯罪，憑什麽要處理我？”
    老李頗為無語地搖了搖頭。
    得。
    說半天，這人是油鹽不進啊。
    人話不聽啊。
    那能咋？
    老李也是徹底失去了耐心，冷聲道：“刑！既然你如此頑固，拒絕配合，也不交代任何事情，那我也不問了。反正我們手頭上證據充足，有你編造假借口借錢的證據，有你們雙方轉賬證據，有微信聊天證據……這些就已經足夠了，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即便你一句話不說，一個情況不交代，照樣能辦你！區別就在於，如果你老實交代的話，有機會爭取寬大處理，可如果你就像現在這樣負隅頑抗……那麽等待你的必定是法律的嚴懲！我知道你此刻必然是存著一些僥幸心理，覺得隻要自己不交代，隻要自己扛過去，就沒事了。嗬嗬，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不可能！你這個案子，我非常了解，可以說是事實清楚，證據充分，你交代與否，配合與否，都不會影響罪名成立。但是會影響量刑輕重。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就主動交代，還來得及。當然你得快一點，一旦這個案子移交給檢察院，你再想交代可就晚了。而一旦開庭，你再想交代，就更沒機會了。”
    說完，
    老李也是不再浪費時間，直接起身便往外走。
    旁邊負責記錄的陳野同樣是一言不發。
    隻是冷冷看了張耀陽一眼，便跟在老李身後。
    見此情形，
    張耀陽內心頓時焦急了幾分。
    顯然是被老李的話給說得心裏發毛了，心裏沒底了。
    立刻就想開口把老李喊住。
    可話還沒說出口，張耀陽又改變主意了。
    “嘶！”
    張耀陽眉頭緊皺，內心思索。
    “警察這肯定是某種策略手段！”
    “故意這樣營造緊張氣氛，給我施加心理壓力，逼得我不得不投降服軟。”
    “其實他說的都是扯淡！”
    “哪來的證據？哦不對，他所說的那些所謂的‘證據’確實有，可那又有什麽用！？”
    “根本沒聽說過誰因為借錢就犯罪來的。”
    “更加沒聽說過誰因為借錢就被抓起來甚至是坐牢的。”
    “我隻聽說過有人借了高利貸不還，結果被暴力催收，又是潑油漆又是寫恐嚇信，甚至還騷擾家人，甚至還打斷手腳之類的。”
    “但那也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玩兒這一套，暴力催收，那可就真的是離進去不遠了。”
    張耀陽臉色不斷變換，內心也在思索分析權衡掙紮著……
    “草！”
    “反正我隻需要穩住心態，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警察是在詐我，肯定的。”
    “電影裏經常這麽演，看著好像胸有成竹其實都是裝出來的，他們肯定是證據不足，沒辦法定罪所以才故意用這種手段，騙人坦白。”
    “隻要堅持住，就不會有事。”
    “可一旦鬆口了……那才是徹底的完蛋了。”
    張耀陽雙眼微眯，咬了咬牙。
    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老話說的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老子可不想坐牢。”
    “不交代！”
    “不能交代！”
    “隻要我穩住，就不會有任何事情。”
    張耀陽一番分心之後，心頭大定。
    立刻就恢複了冷靜。
    怕個啥啊？
    警察要真有證據，哪還會這麽多廢話？
    早就直接辦案了。
    而反過來說，警察話越多，就說明他們掌握的情況和證據越少！
    這種情況下，隻要管住嘴，就能應付過去。
    所以，
    堅持，必勝！
    張耀陽打定主意之後，更是直接抱著胳膊閉上眼睛，身體向後，靠著椅背。
    悠哉悠哉地閉目養神了起來。
    “嗬嗬！”
    老李推開門，回頭看了一眼。
    見張耀陽這幅姿態，頓時冷冷一笑。
    老李自然是能猜到張耀陽的內心想法的。
    無非就是覺得證據不足又或者他的行為不構成詐騙罪，所以有恃無恐。
    又覺得老李剛才給他機會其實是在詐他主動交代。
    所以這會兒穩住心神。
    徹底不慌了。
    確實，
    老李使用過張耀陽以為的那種手段，用來“詐”犯罪嫌疑人。
    有時候也的確能起到奇效。
    畢竟犯罪嫌疑人他犯罪了，又被抓了，麵臨審判，麵臨刑事責任。
    他的心是慌的。
    正所謂心慌意亂。
    一旦心慌了，就難以冷靜思考理性分析。
    就容易中招。
    可這次，老李並沒有用那種手段。
    原因也很簡單。
    “詐”，適用於證據不足的情況下，讓犯罪嫌疑人自己露出馬腳，自己把自己供出來。
    而現在這個案子，證據充分。
    法律條文也是可以完美對應上。
    這就是妥妥的板上釘釘的詐騙罪。
    根本不需要犯罪嫌疑人如何如何配合。
    就像老李常說的一句話，零口供照樣辦你！
    所以他壓根兒就沒有蒙騙或者說詐張耀陽的意思。
    剛才跟他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也完全是在給他機會。
    可沒辦法啊，張耀陽並不珍惜這個機會，還覺得老李在詐他。
    並且由此愈發的堅定心態，穩固心神。
    不交代。
    說啥都不交代。
    就死扛。
    覺得這樣就能解決問題。
    對此，老李還能說什麽？
    正所謂，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老李不是沒給過張耀陽機會。
    可他不珍惜。
    那就沒辦法了。
    公事公辦，嚴肅辦理！
    不是有恃無恐麽？
    不是桀驁不馴麽？
    不是負隅頑抗麽？
    不是拒不交代麽？
    刑！
    這會兒你是心高氣傲，等上了法庭看你是生死難料！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賤人命運。
    老李也是想明白了。
    所以不再多說什麽。
    邁步離開訊問室。
    陳野緊隨其後也離開。
    訊問室內隻剩下張耀陽一個人，他倒也還算悠閑自得，竟然還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