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杭城。
    康華街道派出所。
    訊問室內。
    張耀陽再次被提審，坐在當初坐過的那個“後悔椅”上。
    而對他進行訊問的依舊是老李和小陳師徒倆。
    同樣的場景。
    同樣的人物。
    還是為了同樣的案子。
    看似一切都跟上次訊問沒什麽兩樣。
    但其實……
    很多事情已經不同了。
    張耀陽的表現，就很明顯能看出來區別。
    上次，他大喇喇地坐在那裏，滿臉的桀驁不馴，梗著脖子，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根本不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心，更多的是覺得氣急敗壞，覺得耽誤了自己的時間壞了自己的好事。
    而這次，張耀陽坐在那裏，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慌亂、忐忑、不安。
    坐立難安。
    如坐針氈。
    如芒在背。
    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
    神色惶恐。
    喉嚨幹澀，是不是艱難吞咽口水。
    很緊張。
    情況已經截然不同了。
    上次被訊問，張耀陽覺得自己的行為並不是犯罪，根本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
    自然沒什麽好怕的。
    可現在，他不但是被告知自己跟林北“借錢”的行為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而且警方還根據林北的“爆料”，對他之前的“借錢”行為展開了調查。
    去詢問他曾經坑過騙過的那些前同事、前女友、大學同學等人。
    而這種事情，是經不起查的。
    隻要一問，就問出來了。
    到時候，張耀陽的下場隻會更加淒慘。
    這兩天時間，張耀陽過的那叫一個煎熬，吃不下飯是睡不著覺，害怕得惶惶不可終日。
    今天，突然被提審。
    張耀陽心裏明白，恐怕是警方已經把那些事情，都查清楚了。
    他能不害怕，能不緊張麽？
    ……
    “張耀陽！”
    老李突然開口，聲音在封閉逼仄的訊問室內，顯得非常突兀洪亮。
    竟如雷霆炸響。
    把張耀陽嚇得一個哆嗦。
    臉都白了。
    “啊？”張耀陽眼神晃動地看向老李。
    老李沉聲道：“我們這次對你進行訊問，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張耀陽咬了咬牙，道：“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刑！”
    老李雙眼微眯，道：“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都不重要，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先開口。”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現在自己說，那是一回事兒，待會兒讓我說出來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你明白吧？”
    老李目光深邃地看著張耀陽。
    後者心跳陡然加快。
    老李的意思，他當然明白。
    這是讓他主動交代犯罪事實。
    給他一個機會。
    可……
    張耀陽的心裏卻還抱有一絲幻想，萬一警察是在詐自己呢？
    萬一警察根本就沒有去查，又或者查了但是沒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這會兒就是空手套白狼呢？
    雖然這種幾率很低，可張耀陽還是不能忽視這個可能性。
    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性更大一點的情況，那就是警察去查了，也查到了一些東西，但沒有全部查到。
    比如說張耀陽“借了”5個人的錢，但警察隻核實了3個。
    那麽另外2個未被核實的，自然就不能作數。
    可問題就在於，張耀陽現在並不能確定警察到底掌握了哪些，沒有掌握哪些。
    如果警察全部掌握了，那張耀陽最明智的做法肯定是抓住機會趕緊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可如果警察沒有全部掌握，而張耀陽又恰好交代的是警察沒掌握的情況，那不就相當於自己主動跳進坑裏去了？
    說到底，
    張耀陽還是有著僥幸心理。
    覺得自己還能掙紮一下。
    可如果掙紮失敗……可就徹底錯過這次機會了。
    到底是要拚一把，還是穩一點？
    張耀陽內心陷入掙紮。
    臉色不斷變換。
    目光也在閃爍。
    老李一看張耀陽這樣子，就猜到他心中所想。
    當即說道：“張耀陽！不要再抱有任何僥幸心理了，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訊問，唯一的機會就是主動交代。”
    “我這是在給你機會。”
    “希望你能夠抓住機會，好好表現。”
    “如果非要執迷不悟的話……到最後有你哭的時候！”
    老李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
    讓張耀陽心理壓力更大了。
    他坐立難安，掙紮猶豫。
    終於。
    張耀陽一咬牙，一狠心，做出決定了。
    奶奶的！
    不拚不搏，這生白活。
    哪怕是隻有一點點的機會都不能放棄。
    投降？
    那是懦夫所為。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樣的思緒在腦海中飛快閃過，張耀陽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我確實借了林北的錢還沒還，但我會還的。”
    “我也確實不知道這就是騙，我一直以為這是普通的借錢。”
    “大不了我把那筆錢湊一湊還給他好了，他搞這麽多事情，不就是想要錢麽。”
    “這樣就兩清了。”
    張耀陽這樣說道。
    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他就不再猶豫。
    倒也還算是果斷。
    隻可惜，
    這份“果斷”沒有選對地方。
    張耀陽話音剛落，便看到對麵的老李緩緩搖了搖頭。
    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嗎還是這麽的不知死活啊”的表情。
    “張耀陽，看來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老李語氣淡漠地說著，同時伸手從旁邊拿起一些材料。
    “這第一份材料，是跟陳達有關係的。”
    “你和陳達，曾共事於青陽城XX科技有限公司，並且合租於XX小區X號樓X單元X0X。”
    “今年X月X日，你聲稱扶起一個摔倒的老人反被訛錢，向陳達借錢2萬。”
    “隨後離職，拉黑。”
    “而據我們調查，你並沒有扶起過老人，也沒有被訛詐。”
    “你借錢的理由是假的，而且拒不歸還，還拉黑了債權人，你的行為已經符合詐騙。”
    “這裏是你和陳達的聊天記錄、轉賬截圖、以及陳達本人的口供。”
    老李舉著這份材料，在張耀陽麵前晃了晃。
    後者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陳達這狗東西！
    說好的“好兄弟講義氣”呢？
    反手就把老子賣了？
    不就是兩萬塊而已，借的，又不是不還！
    什麽玩意兒！
    張耀陽心裏對陳達暗罵不已。
    老李沒有理會他，而是將手裏的材料放到一旁，又拿起一份材料。
    “這份材料，是跟蔡曉玲有關，這個名字你應該也不陌生吧，她是你眾多前女友之一。”
    老李麵無表情，目光冰涼，聲音低沉。
    “X月X日，你聲稱姥姥病重，向彼時還是女朋友的蔡曉玲借了三萬塊，說要回去看姥姥。”
    “結果從此消失不見，聯係方式也全部拉黑。”
    “而我們查到，你姥姥身體健康，最近幾年都沒有大病記錄。”
    “你借錢的理由還是編的，並且錢到手之後就消失跑了，也沒有還錢，同樣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
    說完，
    老李“砰”的一聲，將材料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張耀陽，你還真孝順啊，你姥姥身體健健康康的，你都要咒她大病一場甚至是病危？”
    “嗯？”
    老李非常憤怒。
    實在是張耀陽這狗東西，太不是人了。
    編理由就編理由吧，哪有用這種事情來編理由的？
    張耀陽嘴角抽動兩下，臉色愈發難看了。
    媽的！
    蔡曉玲這個賤人。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自己和她，雖然沒有結婚，但好歹也是情侶一場。
    和平分手不好嗎？
    相忘於江湖不行嗎？
    各自給彼此留個體麵不能嗎？
    非得把事情做絕是吧？
    賤人！
    賤人！！
    張耀陽內心在瘋狂怒吼，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而老李的輸出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