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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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防衛,是一個法律概念,有著嚴格的構成要件和條件。”
    “並不是我們說是就是,我們說不是就不是。”
    “這要看實際情況,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羅大成盡量耐心地,用傻逼都能聽明白的語言解釋著。
    “通俗的講,當一個人遭受不法侵害的時候,法律是賦予他保護自己,自衛反擊的權利的。”
    “而因為製止不法侵害,造成不法侵害人受傷或者死亡,又或者財產損失等危害結果,不需要承擔法律責任。”
    “這是法律賦予我們每一個人的正當權利。”
    “總不能,有壞人來傷害我們,而我們卻不能反擊,不能自保,隻能逃跑或者被欺負吧?”
    羅大成雙眼直視著劉翠萍。
    這樣說著。
    “當時的情況,我們根據搜集到的證據,以及在場另外兩個伴郎,還有當時守在衛生間門口,雖然沒有進去,但也曾參與合謀的另一個伴郎,都進行了訊問,也拿到了他們的口供。”
    “綜合這些情況,我們基本可以還原當時衛生間裏發生的事情。”
    羅大成深吸一口氣。
    講述著:
    “當時的情況就是,三個伴娘因為身上被噴灑了彩帶之類的東西,所以進洗手間進行清洗。”
    “而薑傑,還有另外兩個分別叫做馬洪波和趙元的伴郎,就強行闖入洗手間。”
    “對三個伴娘進行了非禮和猥褻。”
    “其中,薑傑的下手對象,就是那名叫做趙雅楠的伴娘。”
    羅大成此刻直接將細節紕漏出來。
    你們不是非得讓我給個交代嗎?
    你們不是非要讓我當中說清楚嗎?
    刑!
    這是你們自己要求的。
    至於說,把這個情況公布出來,會對死了的薑傑造成什麽影響,會不會讓他死了還得被人戳脊梁骨,那就跟我沒關係了,這都是你們自找的。
    “薑傑是最過分的,他不但對趙雅楠進行摟抱親吻以及語言侮辱調戲,居然還伸手去摸趙雅楠的裙底。”
    “我們在趙雅楠裙底以及大腿內側,都提取到了薑傑的指紋和皮膚組織。”
    “這些就是鐵證。”
    “而在麵臨如此可怕的猥褻行為之下,趙雅楠為了自保,慌亂之中,從旁邊摸到了剪刀。”
    “這是這個小姑娘,在遭受不法侵害的時候,唯一能夠拿起來保護自己的武器。”
    “她用剪刀企圖將薑傑逼退。”
    “但是,失手捅了薑傑的胸口,最終導致薑傑的死亡。”
    “現在這個案子還沒有最終定性,但我個人認為,這是一起標準的正當防衛!”
    “趙雅楠不需要對薑傑的死,承擔任何的法律責任!”
    羅大成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你放屁!!!”
    劉翠萍歇斯底裏大吼。
    “怎麽就正當防衛了,怎麽就沒有責任了!?”
    “法律規定了正當防衛,難道法律還規定了人就能隨隨便便殺人?”
    “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我不服,我不相信!”
    劉翠萍情緒異常激動,唾沫星子四濺。
    眼神凶戾地瞪著羅大成。
    羅大成沉聲道:“我已經給你解釋得夠清楚了,當時趙雅楠遭受不法侵害,那是她自我保護!你也是女性,你應該能體會到,在那樣的情況下,會有多麽害怕,驚恐,慌亂。她保護自己是沒有錯的。”
    劉翠萍急頭白臉吼道:“那咋了?她害怕,她可以跑啊,她可以求救啊,她也能開口拒絕啊!”
    “為什麽非要殺人!”
    “為什麽,非要,殺人!!!”
    羅大成都無語了,說道:“當時在狹小的衛生間裏,空間有限,而且門還被伴郎關上,並且,伴郎是後進來的,趙雅楠想出去,就得先過伴郎這一關,她怎麽出去?再說了,男女生理差異是客觀存在的,趙雅楠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鬥得過成年男性?至於你說的開口拒絕……根據當時在婚房內的其他人提供的口供,他們清楚地聽到伴娘大喊‘不要’、‘走開’這樣的話,可並沒有效果,嚴厲製止,顯然沒有讓伴郎停止不法侵害,這是無效的。當時趙雅楠肯定絕望了,她不想自己受到傷害,她隻能想辦法自保。”
    劉翠萍咬牙切齒道:“就算你說的都有道理,她要自保也好,害怕也罷,那她拿剪刀嚇唬一下就好了啊,正常人看到剪刀肯定都會害怕的,不管想幹什麽,肯定也不敢了啊。她隻需要嚇唬一下我兒子,我兒子肯定就後退了。非要捅嗎?還故意捅胸口!這不是故意殺人是什麽!”
    羅大成說道:“當時那種情況下,緊張,害怕,慌亂,一個小姑娘,被一個異性那樣猥褻非禮,你怎麽能要求她還保持著理智冷靜?她都怕得要死,怎麽能絕對地保證尺度?慌亂之下,發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人是人,不是機器,不可能時刻理智,不可能永遠冷靜,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準準確確。”
    羅大成解釋得已經夠清楚,夠耐心的了。
    反正在場的這些吃瓜群眾,絕大部分已經認可了羅大成關於“正當防衛”的說法。
    如果情況確如他所說的那樣,是薑傑先猥褻趙雅楠,而且是伸手去摸裙底這麽惡劣這麽嚴重的猥褻的話,在這種情況下,趙雅楠拿起剪刀自衛,結果誤殺了薑傑,確實就是正當防衛啊。
    這還有什麽好糾結的?
    難不成,趙雅楠就活該被那個惡心的男人占便宜?
    她不能保護自己?
    而且,
    劉翠萍說的話也根本就是屁話!
    什麽叫嚇唬一下?
    你確定嚇唬一下能把人嚇走?
    如果嚇不走呢?
    如果非但沒有把薑傑嚇走,反而還被薑傑反手搶走了剪刀呢?
    更有甚者,被薑傑反殺了呢?
    跟誰說理去?
    再說了,薑傑都做那種事情了,他就是不法侵害者,對待這種人,用得著客氣麽?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你一個人走夜路,遇到有人要殺你。
    你害怕不?
    你慌亂不?
    你緊張不?
    你絕望不?
    這個時候你手頭突然摸到一把刀,而且對方已經對你展開攻擊。
    你難道還要在保護自己的同時想著,不要傷了對方?
    扯淡!
    這種情況下,保住自己就是最重要的!
    至於對方?
    死就死,殘就殘。
    怎麽都好,反正隻要保護了自己就是成功!
    劉翠萍聽完羅大成的話,臉色漲得通紅,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猛地往前衝了兩步,幾乎要撲到羅大成麵前。
    “你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劉翠萍聲音尖利,帶著哭腔,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我兒子那麽老實的人,怎麽可能去猥褻別人?肯定是那個女的勾引我兒子,我兒子不樂意,她才懷恨在心,故意殺人!你們這些警察,就是被她騙了!”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一出口,周圍的吃瓜群眾頓時炸開了鍋。
    站在後排的一個大媽忍不住開口:“哎喲,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警察同誌都說有指紋和皮膚組織當證據了,還能有假?再說了,哪有姑娘家會拿自己的名聲去勾引別人,還故意殺人的?”
    旁邊的一個年輕小夥也跟著附和:“就是啊,衛生間那麽小的地方,三個伴郎強行闖進去,那你讓小姑娘能怎麽辦?難不成真等著被欺負啊?”
    劉翠萍聽到群眾的議論,更是氣急敗壞,轉頭對著人群嘶吼:“你們懂什麽!你們又不在場,憑什麽亂說話!我兒子死得冤枉啊!警察不管,你們也跟著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她說著,雙腿一軟,就往地上坐,雙手拍著地麵嚎啕大哭。
    “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啊!媽一定為你討回公道,讓那個殺你的女人償命!”
    羅大成看著劉翠萍撒潑打滾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也多了幾分嚴肅:“劉翠萍,我們辦案講究的是證據,不是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剛才我已經說了,我們不僅提取到了薑傑留在趙雅楠身上的證據,還詢問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包括另外兩個參與猥褻的伴郎。他們已經如實供述了當時的情況,承認是薑傑提議闖入衛生間,並且是薑傑先對趙雅楠動手動腳的。”
    他頓了頓,從手裏的文件夾裏拿出幾張紙,遞到劉翠萍麵前:“這是另外兩個伴郎的口供記錄,上麵有他們的簽名和手印,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看。”
    劉翠萍看著遞過來的口供記錄,眼神閃爍了一下,卻沒有去接,反而一把揮開:“我不看!這些都是你們逼他們簽的!他們肯定是怕被判刑,才故意冤枉我兒子!”
    “我們辦案是嚴格按照法律程序來的,不存在逼供誘供的情況。”
    羅大成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而且,趙雅楠因為這件事,現在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每天都做噩夢,不敢出門,不敢見人。她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本來是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沒想到會遭遇這種事情,最後還要被你汙蔑成殺人犯。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你這麽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周圍的群眾也紛紛點頭,對著劉翠萍指指點點。
    “就是啊,人家小姑娘多無辜啊,遇到這種事已經夠倒黴了,還要被這麽汙蔑。”
    “這老太太也太不講理了,兒子做錯了事,還不承認,非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我看啊,她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兒子是個壞人的事實,才這麽胡攪蠻纏。”
    劉翠萍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僵硬。
    她抬起頭,看著羅大成,眼神裏帶著一絲不甘和絕望:“就算…… 就算我兒子真的做了那種錯事,那也不至於死啊!那個女的就不能手下留情嗎?我兒子還那麽年輕,他還有大好的前途啊!”
    羅大成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劉翠萍,我理解你失去兒子的痛苦,但是,法律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年齡或者前途,就忽視他所犯下的過錯。在當時那種緊急情況下,趙雅楠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那麽多,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保護自己。如果她當時沒有拿起剪刀反抗,後果不堪設想。也許,現在躺在醫院裏的,甚至已經不在人世的,就是趙雅楠了。”
    他看著劉翠萍,繼續說道:“而且,根據我國刑法第二十條規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製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趙雅楠的行為,完全符合正當防衛的構成要件,所以,她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這個案子,我們還會進一步調查取證,但最終的結果,大概率就是認定為正當防衛。”
    劉翠萍坐在地上,沉默了許久,最後隻是低聲啜泣著,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劉翠萍今天搞這麽一出,本意是想借助輿論的力量給警察施加壓力,逼迫警察加快辦案節奏,盡快結案,盡快槍斃殺了她兒子的凶手。
    結果……
    事與願違。
    非但沒有達成自己的目標,反而還讓警察當眾公布了案件細節和隱情。
    原來,
    這不是故意殺人,也不是過失致人死亡。
    而是……
    正當防衛!
    死了的薑傑,也不是枉死。
    說句不好聽的,就憑他做的那些事,隻能說好死!
    死得活該。
    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如果薑傑沒有死,那都是要接受刑事製裁的。
    現在隻是因為他死了,而刑法不可能給一個死人判刑。
    所以薑傑才能保證無罪。
    但這並不是說薑傑就真的沒罪。
    就這種畜生不如的狗東西,死了,很多人都拍手叫好。
    也就隻有劉翠萍等極少數薑傑的親人,才會感到難過和惋惜。
    就連表哥和堂哥的直播間裏,
    類似“死得好”、“好死”、“活勾八該”之類的彈幕瘋狂刷屏。
    顯然,觀眾們也都覺得,薑傑就是活該。
    而趙雅楠,是正當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