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寡婦陳請淚蹣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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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祺一句話,刑部院中頓時忙碌了起來,他帶來的大批文員跟著刑部官吏跑進跑出,將一遝遝卷宗放入專門騰出來的空屋中。
    “駙馬,這便是存放在刑部中有關於寡婦告夫家的案件卷宗,還請查收。”
    “辛苦陳侍郎。”
    卷宗的數量並不算多。
    直到現在陳英都不知道李祺到底要做什麽,婚姻案件本就太小,這些卷宗中基本上不會有收繼婚的案例。
    王五楊葉爭妻案,若不是王五一直堅持不懈往上告,又涉及到楊葉這個軍戶,那種案件一般根本到不了司法地步。
    李祺走到那些卷宗旁。
    在他休沐的這半個月中,他並不是一直都在陪著臨安公主,當年推動韓國公府覆滅的楊靖死了,現在擺在明麵上的敵人,還剩下前禮部尚書李原名,以及吏部尚書詹徽。
    恰巧他知道一件發生在李原名家族中的軼事,於是做了一些針對李原名和詹徽的布置。
    而這樁軼事記載於刑部的卷宗中,這便是今日李祺異常舉動的背後原因。
    李祺一一翻閱過去,沒用多長時間,他翻閱的手一頓,將他要找的那李卷宗取出來,細細看去。
    這就是發生在李原名所在的李氏家族中的那件案子。
    這個案件中的各種事實,完美符合他的需求,乃是鑄造利劍的上佳材料!
    李原名必將死於此劍之下!
    李祺揚起手中的卷宗,“本官看到了一份卷宗,便以此為例,煩請陳侍郎派人將案宗上的原告、被告雙方帶到衙門來,就說本官要升堂、重審此案!”
    陳英一方麵派人去將卷宗上的雙方喚來,一方麵看起了卷宗上的記載。
    既然李祺要重審此案,這實際上就是說之前的判決不對,他要改判!
    這起案件前因後果是很清晰的。
    “原告姓劉,夫家姓李,人稱李劉氏、劉三娘子,洪武十七年八月嫁於應天府六合縣李氏李德祖。
    洪武十九年三月,夫妻二人生下長子李虎頭。
    洪武二十二年五月,李德祖病死,留下孤兒寡母。
    因李虎頭年幼,為了養育李虎頭,李劉氏決定守節,洪武二十二年八月,李劉氏前往六合縣衙狀告李德祖的兄弟搶奪她的嫁妝,搶奪亡夫留給兒子的遺產。
    六合縣令認為宗族一體,李劉氏不識大體,離間親屬,念在李虎頭年幼,不予懲戒,此案了結。”
    陳英看完之後,微微皺起眉頭,疑惑道:“駙馬,這判的不是很合理嗎?”
    李祺見狀道:“不急,待本官判完再說。”
    他心中冷笑,王五楊葉爭妻案你們也覺得楊靖做的沒問題,但他死了。
    若是讓你們看出其中的玄機,我還怎麽用它來釣李原名上鉤?
    陳英很是敏銳,捕捉到了李祺眼底閃過的寒光,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情,六合縣貌似是前禮部尚書李原名的籍貫所在地。
    那劉三娘子所狀告的李氏宗族?
    豈非是……
    他猛然打了個寒戰。
    ……
    原被告雙方都在應天府附近,僅僅一日,劉三娘子、李虎頭、李德祖的大兄李耀祖、二兄李光祖,以及李氏族長、劉三娘子的公婆,都來到了刑部中。
    這是李祺第一次坐堂審案,原被告皆跪伏於地,口稱上官,他抬頭望下。
    劉三娘子按照記載是二十二歲,但看她皮膚粗糙、蓬頭垢麵的樣子,便知道這兩年日子過的很差,應該說她還能活著出現在這裏,已經是極大的幸運。
    二人對視一眼,一閃而過。
    李祺沒有廢話,重重一拍驚堂木。
    陳英高喝道:“李劉氏,堂官乃是駙馬,他察查卷宗,認為當初你所告之訴狀,存有冤屈,你今日可重新告官,若真有冤屈,駙馬會還你一個公道!”
    對這樁案件,李祺腦海中早就有了結果,審案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會給劉三娘子一個公道,正如王五楊葉爭妻案中,王五和茹娘,得到了公道。
    好似那驚堂木之聲將劉三娘子驚醒一般,她抖了一下身子,抬頭望了李祺一眼,突然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哭泣道:“青天大老爺,民婦有冤啊!
    李氏簡直不是人!”
    李祺沉聲道:“有何冤屈,速速道來!”
    劉三娘子聲嘶力竭的喊起來,淚水如泉水般湧出,堂中充斥著她的嘶吼控訴。
    李耀祖臉色瞬間大變,怒罵道:“你這賤人,在上官麵前胡說八道什麽?駙馬,這賤人瘋瘋癲癲,說話算不……”
    李祺麵無表情道:“李耀祖擾亂公堂秩序,拖出去,打十大板!”
    “駙馬饒命!草民知錯了!”
    兩個錦衣衛拖著他走向堂外,而後響起咚咚咚的聲音,李祺又望向劉三娘子,道:“李劉氏,有何冤屈,速速道來,若是膽敢誣告蒙騙,大刑侍候!”
    伴隨著堂外那咚咚咚的打板子聲,劉三娘子的眼睛越來越亮,她望著坐在上首的李祺,想到前幾日那個貴人和自己說過的話,全部都是真的!
    她咚咚磕了三個頭,而後才抬頭道:“駙馬在上。
    民婦的亡夫於洪武二十二年五月病死,隻餘下一個稚童,為了養活幼子,民婦立誌守節。”
    李祺沒說話,但是眼睛已經微微眯起。
    案情到了這裏,對於其他人來說,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李祺已經嗅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但這還不夠。
    他之後的判決非常吸引人眼球,他要把劉三娘子之案鬧大,鬧得人盡皆知,鬧得天下不寧,鬧得四海之人都來攻訐他!
    劉三娘子淒聲道:“李耀祖、李光祖兄弟,以及公婆幾次三番逼迫民婦改嫁給他們一人。”
    說到這裏就連陳英都聽不下去了,“詩書之族,如何這般無恥,竟然強逼節婦改嫁!”
    “他們恬不知恥的說什麽,不願意讓亡夫的家資落到外人手中,實際上他們將亡夫所有家產都奪走了。
    李氏族長見我孤兒寡母,想要侵吞亡夫的土地和財產,說什麽宗族一體,不分彼此,實際上想要謀奪亡夫的土地。
    民婦不願接受,卻毫無辦法,那些土地早就不知到了何人名下,他們用各種方法逼迫,民婦實在是忍無可忍才告官。
    但是六合縣官說李耀祖和李光祖兄弟是亡夫的親兄弟,可以繼承財產,況且宗族之內本就不分彼此,他們並沒有奪走亡夫的財產,至於亡夫的土地,本就是宗族內部的家務事,他不便幹預。
    這兩年民婦全靠為人做工維持生計,養活幼子,再這樣下去,民婦唯有死路一條了!
    求大老爺為民婦和幼子做主啊!”
    劉三娘子聲音淒厲,聽者傷心,聞者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