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意滅靖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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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孫既立,儲位既定,大明便重新揚帆起航。
    所有人都知道,這又是一個新的時代!
    勢位將會大變,朝野將會洗牌。
    李祺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在建文朝時隱退,但洪武朝畢竟還有將近六年。
    他不能讓朱元璋意識到他想消極怠工。
    “皇帝對我的定位是製衡江南等南方文人,還是要從這方麵下手。
    如今士林形勢大變,作為皇帝欽定的北方士人領袖,接下來的科舉我至少會被安排做一次主考官。
    那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案不可能再發生了。”
    李祺一件件盤算著接下來六年洪武朝剩下的大事,其中自然以藍玉案和南北榜案最為知名。
    “時機合適可以提前向皇帝提出南北分榜錄取製度,日後還能以此不斷延伸拓展。
    甚至搞一個諸外藩屬國士子榜單,以後朝鮮這一類藩屬國的官員,都要來大明參加科舉才能回國做官,培養一群親大明派的官員,日後科技發展後,更容易吞並諸國。”
    李祺收回發散的思維。
    “江南士林如今卻不好再大動了,建文朝畢竟有四年,我可不想日後被反攻倒算。
    但一把刀若是不敢砍向敵人,那便失去了價值,甚至會被主人折斷。”
    李祺可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和朱元璋定下的契約,他要做朱元璋的刀。
    “還是要用到清查胡元之職,我記得洪武二十五年八月,應天府發生了一起胥吏逃亡案。
    朱元璋親自簽發了緝捕詔書,但那個叫做胡三的胥吏,卻在應天府的八個縣中流竄,這些縣中豪族以及寺廟僧人幫助他逃避朝廷的責罰。”
    李祺回憶起這起案件後,臉上顯出幾絲輕鬆,胥吏逃亡自然是件小事,但卻凸顯出了朝廷對江南的控製力之弱,而這自然是因為“元朝政寬”,放任土皇帝的形成。
    對於這些架空朝廷的民間組織,朱元璋必然深惡痛絕,而且這件事還牽連到了寺廟等神道組織,更是觸動了朱元璋的痛點。
    “胥吏逃亡案的首尾,沒有三年五載是整頓不完的,再加上科舉、講學,以及藍玉案的首尾,洪武朝剩下的六年,大致便可以過完了。”
    李祺將一切都盤算完後,深深吐出一口氣。
    “那麽現在……”
    李祺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有濃重的殺機迸射而出,“便是借著藍玉案,除掉靖寧侯葉昇之時了!”
    ……
    大明朝有兩撥蛀蟲,一撥是文官,一撥是武官。
    文官是封建地主,而武官則是奴隸主,文官的畜生很出名,而武官的畜生沒幾個人知道,恰好李祺曾經讀過朱元璋專門寫出來痛批武官的《大誥武臣》,那叫一個人間煉獄。
    朱元璋曾經怒罵大明朝武官,“這等官人,上壞朝廷的法度,下苦小軍,略不有些哀念,將那小軍每苦楚,也不如豬狗。”
    之前李祺殺楊靖時的軍民爭妻案,最後楊靖以及一眾府縣官吏,都被朱元璋殺了。
    但是這件案件中的兵部、衛所、五軍都督府,最後卻在卷宗裏麵美美隱身。
    而作為案件的主角之一的軍人楊葉,隻是被斥責,朱元璋卻沒殺他。
    對這樣的結果,普通人可能會非常奇怪。
    怎麽始作俑者反而沒事呢?
    李祺一點都不奇怪,因為這是個不能碰的話題,誰碰誰死,甚至他都把一顆公心放下,沒有去深究。
    軍戶楊葉為什麽時隔二十年,突然去求娶一個早就嫁人生子、年老色衰的普通民婦?
    因為他沒老婆,二十年來都沒有娶到妻子。
    究其根本,在大明朝,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軍戶。
    軍戶,如果用一個比較學術的名稱,可以稱之為“軍事農奴”。
    那衛所和兵部又為什麽幫著楊葉這麽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軍戶呢?
    為什麽一向對上級部門陽奉陰違的縣衙,這次不惜拆散王五和茹娘,冒著被上告的風險,也要將茹娘押走呢?
    因為要求軍戶的家屬隨軍,是皇帝親自盯著的大事!
    所以在楊葉上報他有一份婚約後,衛所和兵部自然不敢耽擱皇帝親自盯的強軍大計,立刻向縣衙發去了命令。
    而縣衙也知道這是重點工作,是必須要做的,在這其中,王五和茹娘的個人命運,則並不重要。
    這便是在軍民爭妻案結束後,為什麽衛所、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沒有受罰的原因。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有壞人作祟,而後聖天子明察秋毫的話本故事,而是一個根本性的製度問題所引發的悲劇。
    這也是李祺不敢深究的原因。
    現在的他、現在的李氏,根本就沒有改變大明帝國根本軍隊製度的能力。
    能借著王五楊葉案刹住強娶百姓之妻的風氣,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
    想要做根本性的改變,還是等李氏出現一位張居正那樣大權獨攬的攝政吧。
    正如現在的李祺,沒有改變衛所製度的能力,但借著衛所之事,彈劾靖寧侯的手段還是有的。
    “皇帝如今心中已經生出了對藍玉的殺心,葉昇乃是藍玉的姻親,曆史上清算藍黨,便是從靖寧侯葉昇開始的。”
    其實李祺什麽都不做,葉昇也得死,可有些事假手於他人,總是心中不痛快,況且親手除掉葉昇,大概率係統會獎勵成就值。
    而且,曆史上除掉葉昇用的理由是勾結胡惟庸,李祺覺得這個理由太便宜葉昇了,他不僅要讓葉昇死,還要讓他直到永遠,都身敗名裂。
    朱元璋發動過很多大案,每次都殺的血雨腥風,大顯赫赫皇權威風。
    但李祺一直都認為朱元璋做事手段太糙了,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他是想要清除異己。
    李祺之前無論是殺楊靖,還是殺詹徽、李原名,以及國子監講學、奉天殿中陳言儲位,皆是不遮不掩的堂皇之道。
    當初在奉天殿中辯天經,詹徽、李原名自己都覺得自己再無幸理,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們隻是深恨自己不謹慎,但卻不覺得自己死的冤枉。
    再看朱元璋誅殺胡惟庸一黨,包括殺李善長,明明李善長的確是心懷異心,就是該死、該殺,但最後天下人以及後世隻記住了他誅殺功臣。
    李祺暗忖:“靖寧侯是該死,但處死他的理由不能是勾結胡惟庸,要給皇帝另外一個理由。
    而且關鍵不在於罪名的大小,而是在於如何把他合理的關進錦衣衛詔獄之中。”
    等到進了詔獄,他自然會“自首”,交待一些“悖逆之事”,依照李祺對大明勳貴、大明衛所、大明軍事農奴的了解,每個人身上都一定是累累血債,殺個十次、百次,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