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由於恰逢國慶，劉雅楠、鄧清雯那邊的節禮金霖爀都在放假前安排好了。
    至於陸菀的，目前來看她和區長的化學反應很不錯，不需要額外的表示什麽，緊跟著她的陣營走就足夠了。
    十月六日中秋這天，上午金霖爀在家準備東西，同時還有幾家熟悉的公司負責人來送節禮，也有像教育局副局長呂江這種領導。
    下午金霖爀則開始了自己的行程。
    第一站就是巫副區長了，熟悉的流程，有巫副區長喜愛的養生補品，有他夫人喜歡的金燦燦的貴金屬。
    雖然是老板與秘書關係，共富貴也共患難了，按理說這麽客氣的走動不太需要。
    實際情況卻不然，金霖爀心中對於巫副區長這個船已經有些不滿足了，現在禮送的越重，代表著自己的二心越強。
    除了巫副區長，還有政府辦主任、常務副區長等交好的領導。
    至於那些副處及以下的領導，金霖爀就略過去了。
    一路奔波到晚上七點多，才趕回青坪區，來到常委樓附近，盤算著王一帆區長應該吃過飯了。
    金霖爀忐忑的提著一兜水果和特色小吃，心頭糾結，既想拿一份重禮去表示心意，又怕唐突領導。
    思來想去，試試待人以誠，對方看重的是自己的人，不是這些小利。
    暮色初合時，金霖爀站在區委家屬院2號樓前，手裏提著印有&34；福&34；字的果籃。
    中秋的月亮剛爬上梧桐樹梢，果籃裏突尼斯軟籽石榴泛著瑪瑙般的光澤——這是葉馨蘭上周無意間提過王一帆最愛吃的水果。
    門鈴響過三聲，王一帆親自開了門。
    她穿了件月白色真絲襯衫，頭發鬆鬆挽著，比平日少了幾分淩厲：&34；霖爀？進來吧。&34；
    &34；王區長中秋快樂，&34；金霖爀將果籃放在玄關櫃上，&34；聽說您這幾天在加班，帶點水果潤潤喉。&34；
    王一帆掃了眼石榴，嘴角微揚：&34；馨蘭回老家過節了。&34；這話說得突兀，卻像塊試金石。
    金霖爀麵色如常：&34；聽她提過要陪長輩賞月。&34；
    他跟著走進客廳，注意到博古架上新添了鈞瓷茶具，釉色恰似天邊將暗未暗的暮雲。
    &34；坐，&34；王一帆指了指藤編茶台，&34；嚐嚐今年的白露茶。&34；
    茶湯清亮，氤氳的熱氣裏，王一帆先開了口：&34；江岸線整改進度如何？&34；
    &34；已完成78，&34；金霖爀熟練的報出來，&34；這是最新數據。環保局增設了三個監測點，城管局那邊......&34；
    &34；這些我清楚，&34；王一帆截住話頭，青瓷杯底輕輕磕在茶海上，&34；我想聽台賬之外的東西。&34；
    金霖爀會意：&34；李副書記最近在接觸市紀委的人，張副區長上周去了省城。&34；他抽出夾層裏的一張便簽，&34；這是他們接觸的人員名單。&34；
    王一帆掃了眼名單，指尖在某個人名上頓了頓：&34；省住建廳的孫副巡視員？&34；
    &34；孫明遠，張金的黨校同學。&34；金霖爀補充道，&34；去年負責審批江岸線項目的巡查組組長。&34；
    茶室裏突然安靜下來，窗外傳來零星的煙花聲。
    王一帆起身推開半扇木格窗，夜風裹著桂花香湧進來：&34；你覺得他們下一步棋會怎麽走？&34；
    &34；兩種可能，&34；金霖爀凝視著杯中浮沉的茶葉，&34；要麽在環保問責上做文章，把矛頭指向具體經辦人；要麽翻舊賬，查項目審批流程。&34；
    王一帆忽然轉了話鋒：&34；馨蘭知道你在查這些嗎？&34；
    &34；工作上的事，她不過問。&34；金霖爀答得謹慎，後背卻滲出薄汗。
    &34；年輕人分得清輕重緩急是好事。&34；王一帆重新斟茶，水線在空中劃出銀弧，&34；就像這茶，火候過了就澀，不夠又淡。&34；
    金霖爀接過新斟的茶：&34；區長說得是。就像江岸線整改，既要按時完成，又不能影響沿線商戶生計。&34；他順勢翻開文件某頁，&34；這是調整後的分流方案，您過目。&34；
    王一帆卻沒接文件：&34；聽說你父親是中學老師？&34；
    &34；退休三年了，&34；金霖爀雖意外仍如實作答，&34；現在每天練書法修身養性。&34；
    &34；書香門第好，&34；王一帆摩挲著杯壁上的冰裂紋，&34；馨蘭父親生前也是老師。&34；她忽然抬眼，&34；教物理的，帶出過三個奧賽金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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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霖爀想起葉馨蘭辦公桌上的銅製圓規，那是她父親的遺物。此刻才驚覺，王一帆竟連這些細節都清楚。
    &34；您對馨蘭很上心。&34；他斟酌著說。
    &34；葉家就剩這根獨苗了。&34；王一帆望向窗外滿月，&34；她父母走的時候，我在國外考察，連葬禮都沒趕上。&34；青瓷杯突然輕響，竟是手指在顫。
    金霖爀默然推過紙巾盒。
    政治人物的軟肋，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處。
    &34；說回工作吧，&34；王一帆迅速恢複常態，&34；下周的常委會，你準備兩份匯報方案。明麵上按整改流程走，暗線......&34；她蘸著茶水在案上畫出交錯線條，&34；把濕地公園的舊規劃透給媒體。&34；
    金霖爀瞳孔微縮。這是要借輿論倒逼，果然薑是老的辣。
    &34；具體尺度......&34；
    &34；你把握，&34；王一帆截斷話頭，&34；城投公司那個周明，可以適當敲打。&34；
    金霖爀立即會意。周明經手的項目何止江岸線，光是去年老舊小區改造就有三起投訴。這些材料，此刻正在他加密硬盤裏躺著。
    &34；聽說周總最近在幫人安排工作？&34；他似不經意提起。
    王一帆冷笑：&34；張書記夫人那個侄子吧？三本畢業，城投行政崗。&34；她忽然眯起眼，&34；怎麽，有說法？&34；
    &34；上周看到他的考勤記錄，&34；金霖爀無語道，&34；入職半個月，遲到十一次。&34；畫麵裏杜超超的打卡時間赫然都在上午十點後。
    &34；留著，&34；王一帆嘴角浮起冷意，&34；等審計組進場，這些都是現成的子彈。&34；
    掛鍾敲響八下，金霖爀識趣起身。
    行至玄關時，王一帆忽然遞來月餅禮盒：&34；帶給你父母的，教師節禮盒，不算違規。&34；
    金霖爀觸及盒底硬物，心領神會：&34；家父最愛吃蓮蓉餡。&34；
    電梯下行時，他打開夾層——u盤閃著冷光，標簽寫著&34；濕地公園專項規劃&34；。窗外滿月正懸中天，像隻冷眼旁觀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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