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春節前的最後一周。
    各個單位仿佛都進入了假期的預備狀態，辦公室裏都在談論過年的安排。
    有的關上門，在細數收到的節禮。
    金霖爀除了給自己的關係網內的領導送上節禮，也陪著劉雅楠、鄧清雯、周穎置辦了家裏和工作兩個圈子的禮物。
    至於葉馨蘭，此時她還沒跟家裏坦白，屬於是底下戀情。
    不過她表姐王一帆區長肯定心中有數，所以金霖爀準備跟葉馨蘭以一次非正式的身份去給表姐王一帆送東西。
    在十一日，小年這天，下午下班後，金霖爀帶著葉馨蘭，提前去了王一帆區長的常委樓。
    葉馨蘭有表姐家的鑰匙，金霖爀買了菜，提前來到，布置晚飯。
    四五點鍾，金霖爀在王一帆家廚房係著貓咪圍裙忙碌，趁著此時沒人，葉馨蘭從背後環住他的腰，兩人間流淌著曖昧的甜蜜。
    窗外飄雪與屋內暖光形成冷暖對比。
    過了一個多小時，加班晚歸的區長王一帆帶著滿身寒氣進門，被廚房飄出的飯香定住腳步。
    她看著金霖爀係著自己買的圍裙，眼底泛起溫柔漣漪。
    廚房的玻璃門映著細雪紛飛的暮色，金霖爀正往砂鍋裏撒最後一把羅勒葉。
    趁著表姐王一帆去房間換衣服的最後一點時間，葉馨蘭像隻樹袋熊似的從背後環住他的腰，溫熱的呼吸噴在他後頸："表姐要是知道你把她新買的琺琅鍋用來燉牛肉，會不會貶你的職？"
    "安心。"金霖爀用鍋鏟挑起一塊顫巍巍的牛腩，"她吃的時候誇過這道菜，再說——"他轉身把沾著番茄醬的指尖點在女孩鼻尖，"某人不是承諾過會替我求情？"
    葉馨蘭抓住他手腕，就著這個姿勢咬掉牛肉："賄賂區長的罪名更大哦。"
    她含糊不清地說著，嘴角沾著紅椒粉，像偷吃了蜜的雪貂。
    金霖爀用拇指抹過她唇角，指腹殘留的辛辣突然在胸腔燃起星火，本想做點什麽，卻被突然響起的開門聲驚得撞到了櫥櫃。
    "表姐！"葉馨蘭蹦跳著去見她，羊絨襪在地板滑出兩道淺痕。
    "不是說出去吃嗎，在家做多費勁……"她的聲音在看見廚房暖光時戛然而止。
    金霖爀倚著琉璃台微笑，圍裙上的柴犬正歪頭吐舌，和他此刻的模樣如出一轍。
    "表姐大人辛苦。"葉馨蘭推著她往客廳挪，"您的專屬廚師從下午三點就開始燉這鍋紅酒牛肉了，連切洋蔥都是戴著遊泳鏡完成的。"
    她誇張地比劃著。
    餐桌鋪著墨綠色絲絨桌布，金霖爀擺盤時特意在王一帆麵前放了青花瓷小碟。
    翡翠蝦仁配著用模具壓成梅花狀的甜豆泥，紅椒切絲在瓷白盤底蜿蜒成溪流。
    最中央的琺琅鍋裏，紅酒燉牛肉咕嘟冒著泡，香氣裹著肉桂的暖意漫過吊燈的光暈。
    "表姐你看！"葉馨蘭突然用筷子尖挑起片牛肉，在湯汁裏晃出琥珀色的漣漪，"金大廚說這叫"雪夜歸舟"，牛肉是船，湯汁是河，胡蘿卜是燈籠……"
    王一帆的筷子懸在半路，嘴角卻漫上笑意："上個月給區文化宮批非遺申請，沒想著先被喂了一口文人墨客的毒。"
    她看向金霖爀的眼神帶著探究，猜測這個年輕下屬如此費心思是有啥別的目的。
    金霖爀盛湯的手很穩，青花瓷勺碰著琺琅鍋發出清越聲響。
    他記得葉馨蘭說過表姐胃不好，特意把牛肉燉得軟爛，湯汁表麵的油星都用吸油紙濾過三遍。
    此刻看王一帆舀起一勺吹涼，他莫名想起上周在會議室裏，葉馨蘭踮腳去夠上層書籍時，馬尾辮掃過他頸側的感覺。
    "酒釀圓子該浮起來了。"葉馨蘭突然踢了踢他小腿，金霖爀回神去看砂鍋，白玉似的圓子果然在酒釀湯裏載浮載沉。
    王一帆看著表妹生動的眉眼，忽然說："馨蘭總說你做的桂花糖藕能甜到人心裏，看來今晚我有口福了。"
    葉馨蘭夾圓子的動作頓住，耳尖泛紅地往金霖爀碗裏丟蝦仁："表姐你再說下去，某人該把廚房改造成甜品屋了。"
    金霖爀看著碗裏堆成小山的食物，想起上周葉馨蘭發燒，他熬了四小時粳米粥，女孩就著蜜餞喝得眼眶發紅，說比退燒藥還管用。
    "食不言寢不語。"王一帆突然輕敲餐桌，區長威嚴讓葉馨蘭縮了縮脖子。
    金霖爀卻注意到她偷偷把蝦仁又挪回自己碗裏，沾著芥末醬吃得鼻尖發亮。
    飯後三人移師茶室，王一帆的龍井在紫砂壺裏舒展如旗槍。
    作為青坪區仕途的兩個攀登者，金霖爀是在山腳，而王一帆已經快到頂了，金霖爀跟著王區長進書房談會兒話，算是王一帆對表妹心上人的認可和扶持了。
    葉馨蘭沒有旁聽，她肯定表姐會在關鍵時刻給予金霖爀幫助，但自己在場的話，會讓兩人有種自己在走後門的感覺。
    僅僅過了十幾分鍾，金霖爀除了提了幾句日常工作、督查室的人事情況以及自己作為常務副主任的工作開展情況，更主要的，王一帆把自己的一些要求透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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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對哪幾個局要動真刀真槍，對誰又要適當的鬆手，免得誤傷了自己人。
    看來，王一帆在區長的位置上，更加的如魚似水了，不僅僅把區政府的幾個副區長收拾妥帖了，一些重要的區直也有了很強的掌控力。
    半個小時後，金霖爀走出門，留她在書房。
    其實，金霖爀覺得和王區長、以及葉家的關係還是在起步階段，畢竟王一帆和葉馨蘭都沒有對自己提到家裏的長輩和關係。
    來日方長，畢竟自己已經享受到了實在的提拔好處，得隴望蜀要不得。
    雪下得大了，在露台堆積成蓬鬆的棉被。
    金霖爀去關窗時，葉馨蘭突然拽住他袖口："看！"
    樓下街燈映著紛紛揚揚的雪片，像撒落的星屑。
    王一帆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呢大衣上落著幾片雪花，仿佛從舊時光裏走來的剪影。
    "表姐以前也愛趴在窗台看雪。"葉馨蘭把頭靠在金霖爀肩上，"她說初雪這天許願最靈。"
    金霖爀感覺女孩發絲帶著桂花香，和廚房的酒釀味道悄然融合。
    王一帆咳嗽一聲，葉馨蘭立刻坐直，卻偷偷把他的手塞進自己外套口袋。
    茶壺見底時，王一帆從公文包抽出一遝文件："馨蘭總說你們經常出去玩，去過不少古鎮和農居……正好這是文旅局報來的方案，你帶回去跟進吧。"
    她推過來的是非遺申報表，封麵上"青岩花燈"四個字讓金霖爀好奇，帶著東西離開了。
    臨走時雪已積了半尺，金霖爀背著葉馨蘭在雪地裏踩出串串腳印。
    王一帆站在玄關目送，忽然說："那圍裙挺適合你。"
    她指的是貓咪圍裙在雪中翻飛的樣子，葉馨蘭在背上笑出了聲，金霖爀卻感覺心口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
    夜風卷著雪粒撲在臉上，葉馨蘭在他背上哼起走調的歌。
    金霖爀想起王一帆送他到門口時，突然說："別讓她等太久。"
    他當時愣在原地，看女區長踩著積雪往樓道裏走，深灰大衣下擺沾著幾片融化的雪花，像某種溫柔的隱喻。
    看來，區長既是認可自己，但是也防著一點，如果兩人彼此真誠，必須要盡快出一個結果了。
    隻是，金霖爀麵臨的小問題，還不止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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