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次日二十四日，王一凡區長電話言辭生硬的讓金霖爀來她辦公室一趟。
    王一帆的辦公室位於東側，巨大的落地窗將城市景觀盡收眼底，此刻卻映照不出半分暖意。
    金霖爀站在辦公室門口，深吸一口氣。
    在自己昨天剛和賀常委有好見麵後，就被區長叫過來，鐵定是有風聲傳到她耳朵裏了。
    金霖爀忐忑的敲了門。
    "進來。"
    王一帆的聲音隔著紅木門傳來，平靜得令人心悸。
    金霖爀推門而入，迎麵撞見區長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晨光勾勒出她剪裁利落的香雲紗外衣的輪廓，卻照不亮她周身縈繞的低氣壓。
    辦公桌上擺著紅頭文件。
    "坐。"王一帆轉過身來。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繞過辦公桌，而是徑直坐在會客區的紫檀木椅上，將兩人距離隔開三尺有餘。
    金霖爀剛要開口，王一帆突然抓起茶幾上的青花瓷杯重重一放。
    茶水濺出幾滴，在黃花梨桌麵上暈開深色斑點。"賀文常委介紹來的項目，你倒是接得痛快。"
    她從翡翠手串上撚下一顆珠子，指尖力度大得發白，"怎麽，我王一帆在青坪區說話不管用了？"
    金霖爀心頭劇震。
    他早料到會有這場質問，卻沒想到來得如此迅猛。
    在招商簽約儀式上，賀文作為市委常委親自剪彩的照片還掛在園區官網首頁，此刻卻成了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王區長，引進項目是按流程申報的。"金霖爀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賀常委分管工業口，對汽車產業有深入研究，她的推薦確實……"
    "流程？"王一帆冷笑打斷，翡翠手串撞在紫檀扶手上發出脆響，"你以為我不知道賀文是趙立春副省長的人？上個月省裏開會，趙立春在常委會上點名批評我們區新能源汽車推廣不力，現在你倒好，把賀文推薦的企業當香餑餑！"
    金霖爀看著茶水在桌麵上蜿蜒。
    "王區長，賀常委確實是趙省長陣營的。"金霖爀決定賭一把，"但這次引進的新能源，他們的固態電池技術能讓我們在新能源賽道上彎道超車。至於另一家智能駕駛企業，他們承諾三年內把區域研發中心落在青坪……"
    "夠了！"王一帆猛地站起。
    她踩著高跟鞋逼近，香雲紗上的纏枝蓮紋在金霖爀眼前晃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左右逢源，兩邊下注？我告訴你，在青坪，要麽姓王，要麽滾蛋！"
    金霖爀後仰避開飛濺的茶水，後腰撞在紅木椅背上發出悶響。他終於明白，這場質問遠不止項目本身。
    王一帆真正在意的是他是否還忠誠。
    省裏兩位副省長角力的當下，她絕不允許自己培養的幹將倒向敵營。
    "王區長，您誤會了。"金霖爀掏出手機調出郵件，"這是上周省發改委的文件，要求各園區上報重點招商項目。我特意把新能源放在備選名單第三位，就是等您指示。"
    王一帆盯著郵件界麵，臉色稍霽。
    她轉身從辦公桌抽屜抽出一份文件甩過來，紙頁擦著金霖爀耳際飛過："那這個怎麽解釋？"
    金霖爀拾起文件，瞳孔驟縮。
    那是賀文的照片，連上周三晚上在"翠雲軒"茶樓的會麵都赫然在目。
    他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王一帆在園區安插的眼線，比他想象的更深。
    "賀常委約我，是為了協調省重點實驗室落戶的事。"金霖爀強迫自己直視王一帆的眼睛，"實驗室要建在青坪，但土地劃撥需要市裏審批。賀常委作為分管領導，我隻是去匯報工作。"
    王一帆眯起眼睛。她當然知道實驗室的重要性，那可是能帶動整個片區地價飆升的香餑餑。
    但更讓她警覺的是，金霖爀何時開始背著她與賀文直接對話？
    “區長，其實我也是貪心了，既想要他們的資源，又不想離開你，所以出此下策。”
    "從賀文第一次暗示項目開始，我就在布局。"金霖爀趁機向前傾身，"實驗室必須落在青坪，但絕不能讓趙省長的人插手。所以我故意放出引進兩家企業的消息，讓賀文以為我們在向他靠攏，實際上……"
    "實際上你在等王省長發話。"王一帆接過話頭，翡翠手串在腕間轉動得飛快。她終於明白金霖爀的算計。
    用賀文的橄欖枝當誘餌，逼省裏兩位副省長在實驗室項目上亮明態度。
    辦公室陷入死寂。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驚起一群白鴿掠過灰蒙蒙的天空。
    王一帆盯著金霖爀，隻是這笑意未達眼底："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起身加水時，聽見王一帆在身後輕聲說："下次再玩火，記得先給自己備好滅火器。"
    窗外暮色漸濃，辦公室頂燈突然亮起，在兩人臉上投下暖黃光暈。
    王一帆起身從書櫃取出青坪區產業規劃圖，小腿線條在燈光下繃出優美弧度："過來，把測試場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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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霖爀接過紅筆時，指尖不經意擦過王一帆溫熱的掌心。
    他裝作未覺，在規劃圖東南角重重畫了個圈："這裏離在建的地鐵樞紐站不到兩公裏，測試數據可以實時傳到雲控平台。"
    "雲控平台的建設資金有著落了？"王一帆突然貼近，發間茉莉香混著檀香木書桌的味道撲麵而來。
    "省新興產業引導基金答應注資30，條件是……"金霖爀故意停頓，欣賞著王一帆驟然緊繃的下頜線，"要我們承諾三年內孵化兩家獨角獸企業。"
    "胃口倒不小。"王一帆冷笑，轉身從保險箱取出一份文件，"看看這個，剛批下來的智能網聯汽車準入試點，夠不夠換省裏那30？"
    金霖爀接過文件時，指尖掃過王一帆塗著珊瑚色指甲油的手背。
    他迅速翻開內頁，看到"允許在特定區域開展無人駕駛商業化運營"的字樣，呼吸陡然急促："有了這個牌照，測試場立刻能變現金奶牛！"
    "所以固態電池項目必須加快。"王一帆突然伸手按住規劃圖上金霖爀畫的紅圈，"我要你下周帶隊去寧德時代，把他們的固態電池產線參數摸清楚。"
    金霖爀愣住，旋即苦笑："王區長，寧德時代那幫人……"
    "我讓經信部李司長帶你你。"王一帆打斷他，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皓腕，"他女婿在寧德時代當副總，這是他上周家宴上喝多了漏的風。"
    "還有件事。"金霖爀從公文包最底層抽出一份合作備忘錄，"這是和德國tuv萊茵的框架協議，他們想在測試場設亞洲首個自動駕駛認證實驗室。"
    "條件呢？"王一帆翻到最後一頁，指尖在"技術標準互認"條款上輕點。
    "每年500萬歐元技術服務費，但能換來歐盟市場準入。"金霖爀俯身指著條款補充，"更重要的是，能卡住那些想走捷徑的中小企業。"
    王一帆突然抬頭，旗袍領口蹭過金霖爀下巴，帶來細微的癢意："所以固態電池項目，你打算讓誰當這個"被卡住"的典型？"
    金霖爀後退半步，看著她眼底的了然，突然笑出聲："還是您懂我。賀文推薦的那家企業，正好缺個技術標杆。"
    夜色漸深，王一帆將規劃圖卷成筒，輕輕敲在金霖爀肩頭："明天早上八點，帶上寧德時代的資料來接我。"
    "您要親自去？"金霖爀接過圖紙時，指尖再次觸到溫熱。
    "省裏的30可不是白拿的。"王一帆轉身打開保險箱，取出個檀木盒，"帶上這個，李司長女婿就好這口。"
    金霖爀帶著一背的汗走出去，終於把這個事壓下了，萬一在王區長和賀常委兩邊都討不到好，自己在青坪的仕途估計立刻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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