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四世同堂燈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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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麓詞心錄》第一百七十二章:四世同堂燈火暖
    一、簷角春幡
    臘梅開至第七朵時,雲麓閣的飛簷已掛上紅燈籠。煜明站在雕花台階上,看外孫楠哥兒踮腳貼春聯,少年手裏的漿糊蹭得鼻尖發白,倒像偷吃了糯米團子。"姥爺,這"福"字該倒著貼嗎?"楠哥兒舉著紅澄澄的福字,睫毛上還沾著一片雪花。
    "自然要倒的。"煜明笑著接過福字,指尖撫過灑金的紋路,"倒貼福,福到了。"話音未落,雲舒的啼哭聲從堂屋傳來——六個月大的小家夥正被外孫女雲汐抱著,看見太姥爺爺手裏的紅紙上有金粉閃爍,揮舞著藕節似的小胳膊要抓。
    "小祖宗醒啦?"煜明轉身時,袖口掃過廊下的銅風鈴,叮咚聲裏夾雜著廚房飄來的糖瓜香。雲舒穿著祖母新做的紅緞麵虎頭鞋,鞋麵繡著五毒紋樣,烏黑的眼睛盯著他腰間的玉佩,忽然咯咯笑起來,口水順著下巴滴在"長命百歲"的金鎖上。
    鼠年新春暖陽照,年味濃鬱滿堂笑。
    他輕聲念著這句詩,想起半月前在書房寫藏頭詩的情景。當時雲薇磨著墨笑他"老來興致高",他卻望著窗外的瑞雪,忽然覺得每個漢字都該浸著團圓的暖:"鼠年是雲舒的第一個春節,總得有些講究。"
    二、堂前宴暖
    巳時三刻,雕花圓桌擺得滿滿當當。中央的火鍋騰起白霧,熏得玻璃窗上凝起水珠。煜明坐在主位,看長子宗堯往父親的空碗裏斟酒——那是每年家宴的慣例,雖已去世五十年,父親的位置始終空著,碗裏永遠盛著他最愛吃的醬牛肉。
    "阿爹,該給雲舒喂長壽麵了。"女兒雲薇遞來銀匙,碗裏的麵線細如發絲,綴著兩顆紅棗。雲舒攥著煜明的手指往嘴裏送,卻把麵條纏在白胡子上,逗得滿桌人哄笑。楠哥兒舉著手機抓拍,鏡頭裏,太姥爺爺的銀發與重孫女的胎發交纏,像落在春雪上的兩簇梅枝。
    家宴歡聚親情繞,聚首一堂樂逍遙。
    雲汐指著牆上的全家福解釋:"這句詩寫的就是此刻吧?去年拍的照片裏,雲舒還在我懷裏呢。"煜明望著照片裏四世同堂的笑臉,忽然想起1947年那個戰火紛飛的春節,父親帶著全家躲在綏遠的地窖裏,啃著凍硬的窩頭,卻把最後一塊糖塞進他手裏。
    "情深意重話家常,長幼有序福綿長。"宗堯端起酒杯,聲音裏帶著哽咽,"小時候總嫌父親刻板,如今才明白,這桌前的規矩,原是最暖的傳承。"
    火鍋的熱氣模糊了煜明的眼鏡片。他想起父親在世時,總說"食不言寢不語",卻會在年夜飯後,偷偷塞給他一塊灶糖。此刻雲舒正抓著太爺爺的眼鏡玩,鏡麵上的霧氣裏,倒映著滿堂的紅燭與笑臉,恍若隔世。
    三、錦章踏福
    申時初刻,堂屋中央鋪起紅氈。雲舒的百日抓周儀式開始了。煜明捧著紫檀木盤,裏麵擺著毛筆、算盤、聽診器、金鐲、書本等物。小家夥坐在紅氈上,先抓了抓毛筆,又伸手去夠金鐲,最後竟攥住了煜明腰間的玉佩——那是祖父留下的和田玉,刻著"慎思"二字。
    "看來雲舒將來是要舞文弄墨的。"雲薇笑著給女兒戴上金鐲,鐲身上"長命富貴"的刻字映著燭光,煜明忽然想起自己百日時,父親用學徒時攢的錢買了對銀鎖,卻在逃荒路上典當了換口糧。
    福緣小舒踏錦章,滿堂歡喜慶吉祥。
    他看著雲舒在紅氈上爬動,虎頭鞋踩出細碎的響聲,像在給春天打拍子。楠哥兒翻開《宋詞選》,指著李清照的《鷓鴣天》念:"鋪翠冠兒,撚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忽然抬頭笑,"太爺爺的詩比這熱鬧多啦!"
    煜明捋著胡子點頭:"稼軒詞裏說"把吳鉤看了",那是亂世的愁;咱們這"踏錦章",可是盛世的福。"話音未落,雲舒忽然扶著他的膝蓋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前撲,眾人驚呼中,她卻抓住了懸掛的燈籠穗子,笑得像朵盛開的桃花。
    四、墨痕暖歲
    酉時三刻,爆竹聲此起彼伏。煜明在書房鋪開澄心堂紙,雲舒趴在案頭看他研墨,小手指沾著墨汁在宣紙上亂點,倒像幅抽象的梅花圖。"阿爹又要寫什麽?"雲薇端著桂圓茶進來,看見女兒的"傑作"便笑,"這墨寶可得裱起來,雲舒的第一幅"作品"呢。"
    知足常樂墨香濃,足印留痕意無窮。
    煜明筆尖一頓,墨點在"足"字上洇開,像朵小墨梅。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人活一世,能看著子孫繞膝,便是最大的福。"此刻雲舒正用口水把宣紙弄得皺巴巴,他卻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足印留痕"——比任何書法都更鮮活的生命印記。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楠哥兒倚在門框上念詩,"太爺爺的"常"字用得妙,像把日子泡在蜜裏。"煜明抬頭,見少年身後的玻璃窗上,落著今年的第一隻春燕,正對著屋裏的燈火歪頭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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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燈照千秋
    戌時整,雲麓閣的走馬燈轉起來了。煜明抱著雲舒站在天井裏,看燈籠的影子在青磚上流轉,像極了小時候見過的皮影戲。雲舒忽然指著天上的圓月咿呀,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見月光裏浮著父親的麵容——那年他剛考上中學,父親在月下教他背《嶽陽樓記》,"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聲音,竟比月光更清亮。
    四世同堂共此時,代代相傳情不移。
    雲汐舉起相機,快門聲裏,煜明的白胡子、雲薇的灰發、雲汐的馬尾、雲舒的胎發,在月光下織成一幅溫暖的錦緞。楠哥兒忽然指著銀河方向:"太爺爺快看,流星!"
    眾人仰頭時,煜明卻看見雲舒的眼睛裏映著流星的光,比任何星辰都更璀璨。他想起父親賬本裏的"隱語",想起自己在動蕩年代裏藏在詩稿中的歎息,此刻都化作懷中孩子的一聲輕笑,像春風吹過冰河,碎成滿地星光。
    同慶雲舒百日喜,堂前笑語滿春枝。
    雲薇將切好的長壽糕端來,每塊糕上都插著小金旗,旗麵上寫著"福壽康寧"。雲舒抓著小旗啃得津津有味,金粉沾在嘴角,倒像個偷喝了仙露的小仙童。煜明忽然想起《詩經·小雅》裏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原來最動人的祝禱,從來不在華麗的辭藻裏,而在這煙火人間的一粥一飯、一笑一啼中。
    六、歲月經年
    子時將至,雲麓閣的鍾擺聲與遠處的爆竹聲應和。煜明在詩稿上落下最後一筆,《蛇年家聚情長福滿》的藏頭詩旁,多了幾行小字:"今歲雲舒初度,吾家四世同堂。憶昔父親顛沛,看今稚子繞膝,方知太平二字,重若千鈞。"
    雲舒已在乳母懷裏睡熟,小手裏還攥著半塊金桔。煜明輕輕掰開她的手指,金桔的清香混著奶味撲麵而來,恍惚間竟與記憶中的灶糖味重疊——那是1949年的春節,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個春天,父親帶著他在佳木斯的街頭買灶糖,陽光落在父親笑出皺紋的臉上,比糖還甜。
    金鐲閃耀添祥瑞,光陰流轉愛相隨。
    他望著雲舒腕間的金鐲,忽然明白,所謂傳承,不是簡單的器物傳遞,而是苦難中凝結的愛,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脈裏,化作永不褪色的光。父親當年典當的銀鎖,如今以金鐲的形式回到孫女手上,不是補償,而是歲月給堅韌生命的饋贈。
    七、長歌未央
    寅時的天光漫過雲麓閣的飛簷。煜明站在庭院裏,看昨夜的爆竹紅屑落滿青石板,像撒了一地的碎珊瑚。雲舒的虎頭鞋印嵌在薄霜裏,深淺不一,卻清晰指向堂屋的方向——那裏有溫熱的粥,有親人的笑,有永遠為她亮著的燈。
    家聚情長暖心房,福滿蛇年歲月香。
    他對著東方微白的天空輕聲吟誦,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雲薇抱著毛毯過來,身後跟著揉著眼睛的楠哥兒,還有被雲汐抱著的雲舒,小家夥剛睡醒,眼睛腫得像兩顆水蜜桃,卻在看見太爺爺時,露出沒牙的笑容。
    煜明接過雲舒,看她伸手去抓老槐樹上的春芽。樹枝晃動間,去年秋天埋下的許願瓶隱約可見,裏麵裝著全家寫給未來的信。他知道,當雲舒長大讀懂這些文字時,今日的霜痕與暖光,都會化作她生命裏的星辰,照亮她前行的路。
    滿載祝福迎朝陽,年年歲歲共安康。
    最後一筆落在宣紙上時,第一縷晨光正爬上雲麓閣的匾額。煜明望著懷中的孩子,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星火燎原"——當年在淪陷區偷偷傳遞的進步思想,如今已化作四世同堂的燈火,在每個平凡的日子裏,溫柔地燃燒。
    風穿過庭院,吹起廊下的春幡。雲舒的笑聲裏,煜明聽見無數個春天的回響:父親的咳嗽聲、母親的搗衣聲、自己兒時的讀書聲、孫輩的啼哭與歡笑......這些聲音交織成河,漫過歲月的堤岸,在每個團圓的時刻,都泛起璀璨的光。
    他低頭,看見雲舒的睫毛在晨光裏輕輕顫動,像振翅欲飛的蝶。而他知道,這隻小蝴蝶終將飛過萬水千山,卻永遠會記得,在雲麓閣的春夜裏,曾有過這樣一盞燈,一屋暖,一世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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