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梅影鴻聲故人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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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麓詞心錄:第二百三十三章.梅影鴻聲故人箋
    第一章 疏影橫斜的快門音
    驚蟄前的最後一場雪,落得格外纏綿。煜明踩著木屐穿過青嶂山的梅林時,鞋底碾碎薄冰的聲響,驚起枝椏間一團團雪沫。他肩頭落著半片殘梅,紅得像誰不小心沾上去的胭脂,而懷裏緊緊揣著的相機,鏡頭正對準一株橫斜出水的老梅——枝上剛綻的花苞凝著冰珠,像未拆封的胭脂扣。
    “煜明兄!這兒呢!”
    陳默的聲音從梅林深處傳來,帶著被寒氣凍得發脆的笑意。煜明循聲望去,見他正蹲在一叢綠萼梅前,手裏舉著塊反光板,為模特林溪打光。今日的林溪換了件藕荷色的襦裙,外罩猩紅鬥篷,烏發鬆鬆挽了個髻,鬢邊斜插一支剛折的紅梅,雪粒子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層碎鑽。
    “來得正好,”陳默直起身時,後腰的舊棉袍蹭到梅枝,震落幾片雪瓣,“你看這‘梅花初綻,粉靨嬌如幻’——林溪姑娘這低頭的模樣,可不就是詞裏走出來的?”
    煜明立刻架起三腳架,鏡頭精準地捕捉到林溪指尖輕觸花苞的瞬間。此刻風過梅林,細雪紛飛,她猩紅的鬥篷在素白天地間格外奪目,恰如陳默昨夜發來的《清平樂》:
    《清平樂·梅韻佳人》
    梅花初綻,粉靨嬌如幻。
    雪落枝頭添爛漫,人與花容同燦。
    佳人紅袂輕飄,玉容含韻多嬌。
    獨倚梅枝凝思,風華恰似春韶。
    “‘雪落枝頭添爛漫’,”煜明按下快門,鏡頭裏恰好有一粒雪珠從花苞滾落,“陳默你瞧,這雪珠落得比算好的還準。”
    陳默湊過來看屏幕,忽然指著林溪鬢邊的梅枝:“還有這‘獨倚梅枝凝思’——你記不記得三年前在靈峰探梅,咱們遇見個老畫師,他說‘畫梅需得見人魂,攝梅當知春信暖’?”
    林溪在一旁聽著,忽然輕誦:“‘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那位老先生可是說,要拍出梅的風骨,先得懂它的寂寞?”
    “正是!”陳默眼睛一亮,從棉袍口袋裏摸出個牛皮本子,“昨兒守夜看星,忽然得了首《如夢令》,正想請煜明兄推敲。”他翻到夾著銀杏葉書簽的一頁:
    《如夢令·藍鳥冬枝》
    藍鳥棲於冬樹,羽似冰晶凝露。
    飛雪落眉梢,添得幾分嬌嫵。
    輕舞,輕舞,人與鳥兒同素。
    “‘羽似冰晶凝露’,”煜明盯著字句,忽然望向梅林外的枯枝,“前幾日我在湖邊拍到過翠鳥落雪,那羽毛上的冰碴子,倒真像你寫的‘冰晶凝露’。可惜沒抓著它展翅的瞬間。”
    陳默擺擺手,指向林溪鬥篷上抖落的雪:“別急,你看這‘飛雪落眉梢’,林溪姑娘這模樣,不就是‘人與鳥兒同素’?去年在長白山拍白鶴,你說它們‘白羽黑翎姿清瘦’,倒和今日這景有異曲同工之妙。”
    話音未落,忽有隻藍雀“撲棱”一聲掠過林溪肩頭,停在不遠處的梅枝上,尾羽上的雪沫簌簌落下。煜明眼疾手快按下快門,鏡頭裏,藍雀的藍與林溪鬥篷的紅在雪幕中交疊,竟成了幅流動的《藍鳥冬枝》。
    “成了!”陳默撫掌笑道,“這藍雀來得正是時候,倒應了‘輕舞,輕舞,人與鳥兒同素’的意境。”他忽然從包裏掏出個油紙包,“早知道你貪看雪景沒吃早飯,橋頭王婆的梅花糕,還熱乎著。”
    煜明接過梅花糕,溫熱的甜香混著雪氣漫開。他看著陳默蹲在雪地裏調整反光板角度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漫天風雪裏,最暖的不是手中的糕點,而是身邊有個懂你的人——他知道你鏡頭下的光影,亦懂你心底未說的詩行。
    第二章 鶴影鬆風的詞心箋
    午後雪霽,三人躲進梅林深處的“聽雪廬”烤火。土灶上的銅壺“咕嘟”響著,水汽氤氳了窗上的冰花。煜明將相機裏的照片導入平板,陳默則翻出一疊宣紙,研墨準備抄錄新詞。林溪坐在窗邊,用細針將落梅穿成串,雪光映著她的側影,像幅淡墨仕女圖。
    “林溪姑娘你看,”煜明指著平板上一張藍雀振翅的照片,“羽毛上的冰珠在陽光下像碎鑽,正好配陳默那句‘羽似冰晶凝露’。”
    照片裏,藍雀展翅的瞬間,雪沫與冰珠同時飛濺,背景是林溪猩紅鬥篷的一角,紅與藍在素白天地間撞出驚心動魄的美。陳默湊過來看,忽然擱下毛筆:“有了!早上那首《清平樂》缺的後闕,這下能續上了!”
    他提筆在宣紙上寫下:
    《清平樂·雪鶴雙棲》
    雪飄鬆茂,雙鶴相偎守。
    白羽黑翎姿清瘦,似訴人間情厚。
    寒天冰地無妨,此心一片溫良。
    共對瓊枝玉蕊,同迎歲月悠長。
    “‘似訴人間情厚’,”煜明輕聲念著,目光落在陳默手腕上那道舊疤——那是三年前拍雪崩時,陳默為護他相機留下的。“你這‘情厚’二字,倒讓我想起長白山那對仙鶴,大雪封山時還相依著覓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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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溪放下手中的梅串,望向窗外的鬆林:“我祖父曾說,仙鶴是懂得相守的生靈。就像這詞裏寫的‘共對瓊枝玉蕊,同迎歲月悠長’——再冷的天,有知己相伴,也成了暖春。”
    陳默聞言,忽然從木匣裏取出一疊老照片。最上麵那張,是兩個年輕人在雪地裏舉著相機,身後是對棲的鬆鶴——正是十年前煜明與陳默在長白山的留影。
    “你看這張,”陳默指著照片裏兩人凍得通紅的臉,“當時你說‘寒天冰地無妨’,我還笑你酸腐,現在才懂,有你這‘同迎歲月悠長’的老友在,再難的景也值得守。”
    煜明接過照片,指尖觸到相紙上模糊的雪漬,忽然想起那年長白山的暴風雪,兩人躲在岩洞裏分食最後一塊壓縮餅幹,陳默卻把最厚的羽絨睡袋推給了他。
    “說起來,”煜明放下照片,望向陳默新寫的詞,“你這‘白羽黑翎姿清瘦’,倒讓我想起水鄉的晨霧。去年在周莊拍的《西江月》,還記得嗎?”
    陳默立刻來了精神,翻出另一頁詞稿:
    《西江月·水鄉晨韻》
    荷葉田田鋪水,蓮花嫋嫋含香。
    青山隱隱霧茫茫,幾處人家閑望。
    風動綠波輕漾,鳥鳴翠柳悠揚。
    心隨畫境韻悠長,且把時光安放。
    “‘心隨畫境韻悠長’,”林溪在一旁輕和,“我去過周莊,清晨的霧像薄紗,裹著荷香,確實讓人想‘把時光安放’。”她忽然起身,從行囊裏取出個藍布包,“知道兩位先生愛詩,我繡了個荷包,上麵是煜明先生拍的水鄉晨韻。”
    煜明接過荷包,見上麵用青碧絲線繡著田田荷葉,霧中的青山若隱若現,角落還繡了隻振翅的翠鳥。陳默湊過來看,忽然笑道:“妙!這翠鳥不就是《藍鳥冬枝》的化身?你看它羽毛上的冰珠,都用銀線繡出來了。”
    銅壺裏的水開了,蒸汽帶著茶香彌漫開來。煜明望著窗外漸漸消融的積雪,又看看身邊談笑的二人,忽然覺得,所謂“詞心”,原是將眼前景、身邊人、心底情,一同煮進歲月的茶裏——就像這雪鶴的相守,水鄉的寧靜,還有老友間不必言說的默契,都在光影與詩行裏,釀成了回甘的韻味。
    第三章 紫韻屏中的相思結
    入夜後雪徹底停了,三人圍著炭爐看舊照片。陳默翻到一張去年在大理拍的紫薇花,忽然拍腿而起:“哎呀!差點忘了今早收到的彩信,蘇州的阿素姑娘發來的!”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張照片:穿紫衣的姑娘倚在紫藤花下,長發被風撩起,鬢邊簪著朵紫玫瑰,籃裏盛著剛摘的花束,幾隻蝴蝶在旁飛舞。照片下方附了首詞:
    《如夢令·花仙淺笑》
    花女紫衣嬌俏,
    手撚粉花輕笑。
    籃盛紫玫瑰,
    蝶舞伴花環繞。
    奇妙,奇妙,
    似入仙鄉幽妙。
    “阿素姑娘越來越會寫詩了,”陳默笑著放大照片,“你看這‘籃盛紫玫瑰,蝶舞伴花環繞’,活脫脫是從畫裏走出來的。”
    煜明盯著屏幕,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蘇州拙政園,阿素還是個跟著他們學攝影的小姑娘,如今已能獨自拍出這般靈秀的片子。他從平板裏翻出舊作:
    《紫韻佳人》
    佳人靜坐花叢間,
    紫袖輕拂玫瑰鮮。
    籃內芬芳藏浪漫,
    耳旁蝶舞韻纏綿。
    發絲飄逸微風起,
    笑靨溫柔歲月憐。
    衣袂飄飄如夢幻,
    紫韻悠悠醉心田。
    “‘紫袖輕拂玫瑰鮮’,”林溪看著詩詞與照片的對照,“煜明先生的詩裏有動態,阿素姑娘的照片裏有靜美,倒像是互為補充。”
    陳默忽然想起什麽,翻出另一首詞:
    《清平樂·屏中佳人》
    屏中嬌麵,
    笑靨如花燦。
    長發飄飄風撩亂,
    心似春潮波泛。
    罐傾紅豆情長,
    紫花青鳥相傍。
    此景撩人心緒,
    相思暗種愁腸。
    “這是上個月阿素生日時,我隔著屏幕寫的,”陳默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當時她在蘇州拍紫藤,我在青嶂山拍雪,隻能對著屏幕‘相思暗種愁腸’了。”
    煜明看著詞裏的“紅豆”與“青鳥”,忽然想起陳默去年偷偷托他寄往蘇州的包裹——裏麵裝著親手曬的梅花茶,還有一本寫滿攝影筆記的本子。他拍了拍陳默的肩:“古人說‘雲中誰寄錦書來’,如今咱們是‘屏中誰傳相思意’。你看這‘紫花青鳥相傍’,倒像是你倆的寫照。”
    林溪在一旁輕搖團扇,忽然笑道:“我瞧著,阿素姑娘的紫衣,倒和陳先生寫的《西江月·佳人梅韻》有得一拚。”她指著陳默另一頁詞稿:
    《西江月·佳人梅韻》
    秀發隨風輕舞,玉容帶笑含情。
    佳人倚畔韻天成,似與梅花相映。
    喜鵲枝頭歡鬧,雪山天際澄明。
    此般美景醉心靈,惹起相思難定。
    “‘似與梅花相映’,”陳默望著窗外的梅影,“其實阿素寄來的不止照片,還有句話——‘等紫藤蔓過白牆時,我便來青嶂山看雪梅。’”他頓了頓,聲音忽然輕了,“她說想看看,我們拍過的‘人與花容同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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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爐裏的火星“劈啪”炸開,映得三人的臉忽明忽暗。煜明看著陳默眼中閃爍的光,忽然想起十五年前,他們在大學攝影社團初識,陳默也是這樣,說起喜歡的姑娘時,眼裏像落了星辰。
    “等阿素姑娘來了,”煜明忽然提議,“咱們去拍一組‘紫韻梅香’如何?讓紫衣與紅梅同框,再配上陳默的詞,也算圓了這‘屏中相思’的緣。”
    陳默用力點頭,抓起筆就在宣紙上勾勒構圖。林溪則哼起江南小調,為炭火上的茶續水。煜明望著窗外疏朗的梅影,忽然覺得,這世間最美的不是鏡頭裏的定格,而是有人願意穿越山海,來赴你詩詞裏的約——就像這屏中的紫韻,終將化作眼前的梅香,與懂你的人,共飲這歲月的清茶。
    終章 雲麓鴻聲寄遠年
    當蘇州的紫藤爬滿白牆時,阿素果然來了青嶂山。那日煜明與陳默帶她去梅林拍照,林溪特意為她梳了江南發髻,簪上煜明親手雕的梅花銀釵。陽光穿過梅枝,在阿素的紫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恰如陳默詞裏寫的“紫袖輕拂玫瑰鮮”。
    “快看!”阿素忽然指向梅枝間,一隻藍雀銜著片紫藤花瓣飛過,“像不像《如夢令》裏的‘藍鳥棲於冬樹’?”
    煜明立刻按下快門,鏡頭裏,藍雀的羽翅、阿素的紫衣、枝頭的紅梅,在春陽下交織成奇妙的色彩。陳默則拿出筆記本,當場寫下:
    《雲麓詞心·寄阿素》
    紫藤過牆春信至,青嶂梅枝待故人。
    紫衣映雪三分韻,藍鳥銜香一段塵。
    屏上相思今作賦,鏡中光影舊留真。
    且將歲月成詩卷,共守雲麓四季辰。
    “‘共守雲麓四季辰’,”阿素接過詞稿,眼眶微微發紅,“陳默哥,這是你第一次為我寫詩。”
    陳默撓頭笑笑,從口袋裏掏出個木盒,裏麵是枚用梅枝雕的戒指,戒麵嵌著顆紫色的琉璃珠:“煜明幫我打磨的,說紫琉璃配梅枝,是‘紫韻悠悠醉心田’。”
    煜明在一旁看著,忽然想起《雲麓詞心錄》裏的話:“光影易逝,唯情可存。”他舉起相機,將眼前的笑靨、枝頭的花影、遠處的鬆鶴一同收進鏡頭——這一次,他知道鏡頭裏定格的不隻是畫麵,更是老友的圓滿,是詩詞裏長出的現實。
    後來,《雲麓詞心錄》第二輯出版時,封麵用的正是那日拍的《紫韻梅香》:紫衣佳人笑倚梅枝,藍雀銜著紫藤飛過,背景裏,陳默與煜明的影子交疊在雪地上,像兩個並肩的句點。
    而每當青嶂湖的荷花開了,或是梅枝落了雪,煜明總會收到陳默發來的彩信——有時是阿素在紫藤下的側影,配著“心隨畫境韻悠長”;有時是雙鶴在鬆樹下的依偎,寫著“同迎歲月悠長”。
    煜明知道,這便是他們的“雲麓詞心”:不必言說的默契,穿越時空的懂得,還有那些被鏡頭定格、被詩詞詠歎的,關於友情、愛情與光陰的故事——它們終將像梅香與鶴鳴,在歲月裏,釀成永不褪色的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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