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寒林靈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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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麓詞心錄:第二百五十章.寒林靈羽記
第一章 北境雪枝上的平仄
漠河的風帶著冰粒子,刮在煜明護目鏡上沙沙作響。他趴在雪地裏,三腳架穩穩架著長焦鏡頭,瞄準二十米外的稠李樹。枝頭那串紅果被雪裹著,像嵌在白玉裏的瑪瑙,三隻太平鳥正交替啄食,尾羽上的蠟質紅斑點在逆光下如燒紅的鐵絲。
“溫度又降了兩度。”陳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嗬氣的白霧。他跪坐在雪地上,將暖寶寶塞進煜明攝影馬甲的後兜,“剛用紅外觸發拍了段視頻,那隻雄鳥啄果時尾巴會翹成問號,像在跟紅果對話。”
煜明“嗯”了聲,手指凍得有些僵硬,卻仍精準地調整著光圈。去年在雲麓山拍灰背鶇時,陳默為了等鳥叼蟲回巢,在暴雨裏淋了三小時,此刻這暖寶寶的溫度,讓他想起那時陳默遞過來的薑茶。“你看它們翅膀的顏色,”他低聲道,“灰褐摻著葡萄紫,尾尖的白邊像用裁紙刀精心修過。”
陳默湊到取景器旁,睫毛上凝著冰晶。鏡頭裏的太平鳥正歪著頭,紅喙輕叩紅果,雪粒從枝頭簌簌落下。“倒像你昨天填的《清平樂》,”他嗬出的白霧在鏡頭前短暫彌漫,“‘太平鳥俏,紅果枝間耀。冬雪飄零寒未到,飽腹安然歡叫’——這‘歡叫’二字用得妙,昨天聽見它們群鳴,像碎玉碰擊的聲音。”
遠處傳來啄木鳥的叩擊聲,在寂靜的雪林裏格外清晰。煜明想起昨夜在木刻楞民宿,炕桌上擺著陳默攤開的筆記本,兩人就著昏黃的燈泡推敲詞句。陳默說看到太平鳥振翅時,藍灰色的翼羽會劃出半透明的弧,像在空氣裏寫瘦金體的捺。
“該換電池了。”陳默的聲音打斷思緒,他已從攝影包裏掏出備用電池,用體溫焐著,“上次在長白山拍黑琴雞,你為了等它開屏,把備用電池全焐在懷裏,結果自己凍感冒了。”
煜明失笑,接過溫熱的電池。雪地裏的腳印已被新雪覆蓋,隻有他們兩人和這片寒林、這群靈鳥。他忽然覺得,攝影人的友情就像這低溫下的電池,彼此傳遞溫度,才能讓熱愛的光永遠續航。
“你瞧那隻落單的,”陳默指向另一棵稠李樹,“總在枝頭轉圈,像是在挑最甜的紅果。”
煜明重新聚焦,那隻太平鳥正偏著腦袋,紅喙在果串上輕點,尾羽上的紅斑點隨動作明明滅滅。他想起昨夜填到“羽裳色彩斑斕,身姿輕舞枝端”時,陳默往他茶杯裏續的熱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搪瓷杯裏晃,像極了鳥兒羽毛上的光澤。
第二章 紅枝間的振翅韻腳
雪停時,陽光穿過雲隙,在雪地上投下鬆枝的影子。煜明站在倒伏的枯木上,鏡頭追著一對太平鳥。它們在紅枝間穿梭,翅膀帶起的雪沫在空中凝成細霧,藍灰色的羽毛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像不像在跳雙人舞?”陳默的聲音從樹幹另一側傳來,他正舉著手機錄視頻,防寒手套上沾著雪屑,“剛才它們交頸啄食的樣子,倒讓我想起《如夢令》裏的‘飛鳥紅枝相逗,振翅輕盈姿秀’。”
煜明按下快門,畫麵裏兩隻鳥恰好並排振翅,尾尖的白斑連成一線。他想起三天前在溪邊,陳默為了拍太平鳥飲水,趴在冰麵上半個時辰,起來時棉褲凍得硬邦邦,卻笑著說看到鳥兒倒影在冰麵畫出的弧線,像極了詞牌的勾欄。
“這‘藍宇作屏幃’寫得貼切,”煜明調整著焦距,陽光照在鏡頭上,折射出七彩光斑,“你看它們飛起來時,翅膀邊緣的藍色羽毛會亮起來,像有人拿碎藍寶石撒在空氣裏。”
陳默走到他身邊,將保溫杯遞過來。熱水混著枸杞的甜味在口腔裏化開,驅散了些許寒意。遠處的山坳裏傳來麅子的蹄聲,踏在雪地上發出“咯吱”響。“昨天在民宿,老板娘說太平鳥又叫‘十二紅’,因為尾羽上有十二枚紅斑點。”他嗬著白氣,睫毛上的冰晶漸漸融化,“你那首詞裏的‘恰似畫中仙獸’,倒讓我想起《山海經》裏的畢方鳥。”
煜明忽然放下相機,望著那群在枝頭跳躍的太平鳥。它們的紅喙啄破紅果時,汁液會濺在雪地上,像滴落在宣紙上的朱砂。他想起去年在雲麓山拍壽帶鳥,陳默為了捕捉它叼著花瓣飛過的瞬間,連續守了七天,最後拍到的照片裏,鳥兒翅膀下的流蘇狀尾羽,像極了飄動的詞韻。
“你說,”煜明忽然開口,“鳥兒振翅時,是不是也在唱一首關於自由的詞?平仄是翅膀的張合,韻腳是尾羽的擺動。”
陳默笑了,從兜裏掏出個小鐵盒,裏麵裝著用保鮮膜包好的凍柿子。“上次在鏡泊湖,你拍完秋沙鴨,說它們捕魚時的弧線像破折號,現在又把鳥翅比作平仄——”他掰下半個柿子遞給煜明,冰涼的果肉帶著甜味,“不過你這比喻倒貼切,就像我們用鏡頭填詞,鳥兒用翅膀寫詩。”
一隻太平鳥忽然俯衝下來,掠過他們頭頂時,尾羽帶起的風拂落了陳默帽子上的積雪。兩人同時抬頭,目光追著鳥兒飛向遠處的紅鬆林,那裏的陽光正把樹冠染成金紅色。煜明忽然覺得,這寒林裏的每一次振翅,都是天地在吟誦的一行詞,而他們有幸用鏡頭做箋,將這妙韻收進歲月的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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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棲枝處的靜美詞眼
黃昏來得早,雪林漸漸染上黛青色。煜明靠在一棵老樟子鬆旁,鏡頭對著枝椏上獨棲的太平鳥。那鳥縮著脖頸,羽毛蓬鬆成毛球,尾羽上的紅斑點在暮色裏如微弱的炭火。
“該回了,電池快撐不住了。”陳默的聲音從林隙間傳來,他背著攝影包,靴底踩碎薄冰,發出清脆的響。走到近前,他將便攜三腳架收進包裏,忽然指著枝頭:“你看它眼睛,黑得像浸在墨裏的水晶,倒應了你的‘靈雀立枝梢,翠影搖清露’。”
煜明沒動,指尖仍搭在快門鍵上。暮色中的太平鳥忽然偏過頭,紅喙輕輕梳理著翅羽,每一根羽毛的紋理在長焦鏡頭下都清晰可見。他想起昨夜陳默在筆記本上寫的批注,說這鳥棲息時的姿態,像極了晏幾道詞裏“微雲淡月”的意境。
“‘羽色斑斕映日光,恰似仙姿舞’——”陳默低聲念出下闋,從包裏拿出暖手寶塞進煜明掌心,“今天日出時拍的那段視頻,陽光透過它的翼羽,像琥珀裏的金箔在動。”
林子裏起了風,鬆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煜明想起三年前在新疆拍雪雀,陳默為了找最佳角度,失足滾下斜坡,攝影包卻始終護在懷裏。此刻這暖手寶的溫度,和那時陳默遞過來的羊毛手套一樣,帶著讓人安心的暖意。
“你說,”煜明忽然輕聲道,“為什麽我們總在追尋這些瞬間?”
陳默沉默片刻,望著漸漸沉下去的夕陽,將雪地染成橘紅色。“因為它們是時光的詞眼。”他緩緩道,“就像這首《卜算子》,‘獨望蒼穹意韻長,靜享林間趣’——鳥兒棲枝的刹那,天地間的靜美都凝在它的羽毛上,而我們用鏡頭和文字,把這靜美釀成可以回味的韻腳。”
一隻歸巢的太平鳥忽然掠過他們頭頂,翅膀帶起的風掀動了陳默的圍巾。煜明按下快門,捕捉到鳥兒在暮色中劃過的剪影,尾羽的紅斑點拖出一道模糊的光痕。他忽然明白,他們追尋的從來不止是畫麵,更是那些與自然、與朋友共享的,被光影和詩行定格的瞬間。
終章 雪箋上的靈羽詩行
返程那天,漠河下起了細雪。煜明坐在火車窗邊,看著窗外的雪林漸漸遠去,手機裏存著三百二十八張太平鳥的照片,每一張都夾著陳默用微信發來的詞句批注。
“在看哪張?”陳默湊過來,手裏端著兩杯熱奶茶,杯壁上凝著水珠。他指著屏幕上那張太平鳥啄食紅果的照片,雪粒正從枝頭落下,鳥兒紅喙微張,像要銜住那飄落的晶瑩。
“在想你昨天填的那句‘紅果香甜堪食,養得嬌體猶歡’。”煜明放大照片,鳥兒羽毛上的霜花清晰可見,“那天你為了拍這個角度,跪在雪坑裏半小時,褲腿都凍成冰殼了。”
陳默哈哈大笑,將奶茶遞給他:“那不是為了配你的‘冬雪飄零寒未到’嘛!再說,跟你在長白山零下三十度拍黑琴雞比,這算什麽?”
火車駛過一道彎,窗外的雪林被夕陽鍍上金邊。煜明想起這幾日在寒林裏的點點滴滴:陳默用體溫焐熱的電池,兩人擠在睡袋裏看回放時的笑聲,還有那些在木刻楞民宿裏,就著煤油燈推敲出的詞句。
“回去把這些照片和詞做成影集吧?”陳默忽然說,從背包裏拿出個牛皮紙筆記本,封皮上貼著片煜明撿的太平鳥尾羽,“就叫《寒林靈羽記》,每一頁都放照片和對應的詞,再寫上我們拍這張照片時的故事。”
煜明接過筆記本,指尖觸到羽毛上細膩的紋理。他翻開內頁,第一頁已經貼上了那張兩隻太平鳥在紅枝間相逗的照片,旁邊是陳默用鋼筆寫的《如夢令》,字跡旁畫著小小的雪fake和紅果。
“你看這‘知否,知否,此景韻長情厚’,”煜明指著詞句笑道,“倒像是在問這寒林裏的靈羽,可知道我們為了追它們,吃了多少苦頭?”
陳默也笑了,目光望向窗外飛旋的雪花。“它們當然知道,”他輕聲道,“不然怎麽會在我們鏡頭前,把翅膀展開成最動人的平仄,把紅喙啄食寫成最香甜的韻腳?”
火車駛入隧道,車廂裏忽然暗下來。煜明借著手機屏幕的光,看著照片裏太平鳥尾羽上的紅斑點,像極了陳默每次在詞稿上畫的著重號。他忽然覺得,這段北境之行,不僅是用鏡頭記錄了靈鳥的翩躚,更是用友情和熱愛,在雪箋上寫下了一闕關於自然與歲月的長調。
“等影集做好了,”煜明轉頭看向陳默,隧道的燈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我們拿去雲麓山的書店展覽吧?讓更多人看看,寒林裏的靈羽如何在枝頭寫詩,而我們又如何用鏡頭和詞章,把這詩行收進時光的行囊。”
陳默點頭,眼裏閃著光,像落進了漠河的星光。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將天地染成一片蒼茫,而車廂裏,兩杯熱奶茶的熱氣氤氳上升,與兩人相視而笑的暖意交織在一起,仿佛在為這段寒林詞心之旅,畫上一個帶著溫度的句點。
此刻,煜明忽然想起那首《卜算子》的末句,低聲念了出來:
“獨望蒼穹意韻長,靜享林間趣。”
這趣,是靈羽棲枝的靜美,是鏡頭捕捉的瞬間,更是與友同行,在天地間書寫詞心的,無盡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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