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薦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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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桃和夏荷瞳孔驟縮,小姐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們——像是冰湖下的暗流,表麵平靜卻能把人吞沒。
    春桃深深呼出一口氣眼神堅定道:“小姐,奴婢去將自個兒的衣服拿過來,你換上,免得被人發現!”
    夏荷也說道:“小姐,奴婢來為你換個普通的發髻!”
    半個時辰後,蕭賓月收拾完備,就等著夜色徹底黑了下去。春桃和夏荷兩個丫鬟從剛剛手抖便沒停下過,蕭賓月獨自坐在熄滅的燭台前,月光透著新換的紗帳,在她的手背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她反複摩挲著楚衡給的瓷瓶,突然拔開塞子倒出一粒玉露丸。
    藥丸在舌尖劃開時,她渾身一顫。不是預想中的苦澀,而是熟悉的甜香味——與前世楚衡喂她吃的安神丸一模一樣。
    “果然……”蕭賓月攥緊瓷瓶。前世這個時候楚衡根本不該認識她,更不會隨身攜帶著合她口味的藥。
    除非……他也是重生而來的?或者更糟的是,他前世的眼線早已將她調查的清清楚楚,就連在後宮那幾年的溫存,從一開始就是帶著欺騙和算計!
    窗外“哢嚓”一聲驚雷,夏荷手裏一直拿著忘了放下的木梳斷成兩截。雨點劈裏啪啦砸在窗紙上,像無數小鬼在扣門。
    春桃帶著哭腔道:“天都要攔您……”
    蕭賓月卻笑了:“雨越大越好!”
    春桃突然扯住她的衣袖:“萬一……”
    “沒有萬一。”蕭賓月捏住她的下巴,“記住,子時到卯時,你就是蕭二小姐。”說著突然拔下春桃的一根發絲,纏繞在門栓上,“我回來時若發現這根頭發斷了……”
    二人立刻跪下:“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蕭賓月將黃麻紙用油紙包裹著塞入懷中。子時的梆子剛響過,蕭賓月已翻出了西角門。雨水衝刷著青石板,她像隻黑貓般貼著牆根疾行。巡夜侍衛的燈籠在巷口晃動,她閃身躲進槐樹陰影,濕透的衣料緊貼後背。
    前世走慣的路在今夜格外的陌生。永和二十七年冬,她曾乘著鳳輦走這條道去丞相府赴宴,沿途侍衛跪滿長街。如今卻要躲著所有光亮,像做賊。
    丞相府的朱漆大門在雨幕中若隱若現。蕭賓月剛要上前,忽見門廊下閃過一道寒光,執傘的玄衣侍衛怒目突然轉為向內拱手。
    傘簷微抬,照壁前赫然立著熟悉的身影。
    楚衡竟披著鶴氅立在雨中,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到來。電光劃過天際的刹那,他抬眸望來,目光如刃劈開雨幕。
    蕭賓月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二十歲的丞相大人嘴角噙著笑,口型分明在說:
    “二小姐,淋雨會著涼!”
    楚衡走過去,一把油紙傘遮住兩個人的風雨。蕭賓月看著眼前人忽然覺得油紙傘麵上的雨聲忽然變得遙遠。
    她盯著眼前骨節分明的手——楚衡的指尖沾了夜雨,在傘柄上凝成一道剔透的水痕,與她記憶中捏著毒酒杯的手完美重疊。
    “丞相大人好雅興。”蕭賓月後退半步,“半夜三更在門口賞雨?”
    楚衡突然傾身,傘麵傾斜遮住了侍衛的視線。鬆木混著雨氣的呼吸拂過她耳垂:“不及二小姐,冒雨來賞本相!”
    簷下燈籠忽然被風吹得劇烈搖晃,光影交錯間,蕭賓月看清了他腰間玉佩懸著半截紅繩——好似前世她親手編的平安結,後來被毒酒浸透。
    “大人!”門廊下傳來驚呼。一位圓臉老者踉蹌衝進雨裏,靴子踩出水花:“這、這位是……”
    “蕭尚書家的二小姐。”楚衡語氣平常得像在說今夜菜色,“備蘭湯,取那套天水碧的衣裳。”
    老者——蕭賓月認出是伺候楚家三十年的老管家福伯——下巴幾乎掉到了前襟。
    暗處傳來“哢嚓”樹枝斷裂聲,牆頭晃過兩道黑影。
    “青峰,白翎。”楚衡頭也不回,“去書房守著。”
    “主子!”牆頭跳下個娃娃臉少年,腰間軟劍嘩啦啦響,“萬一這丫頭是刺客呢!”
    “滾!”楚衡一個眼神,那少年立刻拽著同伴消失。
    蕭賓月袖中的手悄悄鬆開了銀簪。前世楚衡身邊最得力的兩個暗衛,寡言的青峰死於永和三十二年的宮變,活潑的白翎則在她被賜死前夜失蹤。
    “二小姐請。”福伯戰戰兢兢引路,眼睛不敢往她丫鬟打扮上瞟。
    穿過三重月洞門,水汽氤氳的浴房赫然眼前。六扇雲母屏風後,青銅浴斛裏漂浮著新鮮的蘭草。
    蕭賓月攔住要上前更衣的婢女:“不必伺候!”她直視著楚衡,“我有要事相告!”
    “不急,”楚衡從檀木匣中取出一隻青玉瓶,親自往浴斛中倒入琥珀色液體,“寒夜淋雨,當心著涼。”
    濃鬱的藥香瞬間彌漫,蕭賓月本就薄弱的身子更是有些站不住,她咳嗽了兩聲後,瞳孔驟縮——這是前世她每次侍寢後,楚衡必讓人準備的解乏湯。
    福伯突然“撲通”跪下:“大人,這是、這是禦賜的龍腦香啊!”
    “退下!”楚衡將空瓶擱在案上,玉器相擊的脆響驚得老管家一哆嗦。
    待人走遠後,他忽然抬手拂過蕭賓月肩頭的水珠:“需要本相親自伺候二小姐沐浴嗎?”
    蕭賓月今夜是想試探楚衡的,甚至她連自薦枕席都想到了。可是唯獨沒有想到楚衡竟然料到了她的到來。
    她猛地拍開了楚衡的手,兩人距離近的能細數彼此睫毛上的雨滴,她忽然發現楚衡左眼瞼下有顆極小的痣——前世歡好時她總愛用唇去蹭。
    “丞相大人。”她退到屏風後,迅速解開濕透的外衫,“您對深夜造訪的閨秀都這般殷勤?”
    “隻對帶了《漕運密檔》來的閨秀殷勤罷了。”楚衡的聲音隔著屏風更顯低沉。
    “蕭二小姐袖中那份抄本,墨跡都暈開了!”
    蕭賓月解衣帶的手一僵。她確實按照記憶抄錄了《漕運密檔》,但明明用油紙裹了三層,滴水不漏!
    可是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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