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等什麽？”
    楚衡唇角微勾，眼底閃過一絲冷意：“等他狗急跳牆。”
    皇宮內，鎏金獸首香爐中龍涎香的青煙嫋嫋升起，卻驅不散禦書房內凝重的氣氛。
    燕昀跪在冰涼的青玉磚上，額頭緊貼著地麵，金冠上的明珠隨著他微微發抖的身軀輕輕晃動，在磚石上磕出細碎的聲響。
    “兒臣冤枉！”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蕩，卻換來更重的怒斥。
    永和帝一掌拍在紫檀木案幾上，震得筆架上的禦筆“嘩啦”倒下，朱砂濺在明黃的聖旨上，宛如斑斑血跡。
    雖然此時他重病纏身，但雷霆之威餘在，令燕昀不得不謹慎。
    “冤枉？”永和帝冷笑一聲，眼角的皺紋裏藏著雷霆之怒，“北境使者現就關在天牢裏，要不要朕讓他來與你當麵對質？”
    殿外候著的太監總管縮了縮脖子，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他伺候聖駕多年，從未見過永和帝發這樣大的火。透過雕花窗欞，他看見秦王殿下的朝服後背已經濕透，緊貼在脊梁上，顯出一道嶙峋的輪廓。
    “父皇明鑒！”燕昀猛地抬頭，金冠上的珠串嘩啦作響，“那些密函定是有人栽贓！兒臣對天發誓，從未有過不臣之心！”
    “栽贓？”永和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蒼老的手死死抓住龍椅扶手，指節泛白。一旁的大太監慌忙捧上參茶，卻被他一把推開。“好一個栽贓！”
    一卷密折從案頭飛落，“啪”地砸在燕昀麵前。明黃的絹帛展開，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字跡。燕昀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上麵不僅詳細記錄了他與北境三皇子的三次密會，甚至連他們約定的暗號都一字不差。
    “北境使者親口招供，你還敢狡辯？！”
    永和帝的聲音如同悶雷在殿頂滾動。燕昀顫抖著捧起密折，當看清最後那個鮮紅的指印時，他的指尖突然失去了知覺。那使者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跟了他整整十年……
    “這……這不可能……”
    一滴冷汗順著他的太陽穴滑落，砸在密折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那個使者臨行前欲言又止的眼神。當時他隻當是對方舍不得京城繁華，卻不想……
    “你以為朕不知道？”永和帝突然壓低聲音，渾濁的眼中精光暴射，“朕讓你監國，你就如此監國的嗎？你和蕭遠道那些事情真當朕一無所知嗎？”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燕昀心口。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每一滴水珠都像是催命的符咒。
    “滾回你的秦王府閉門思過！”永和帝突然暴喝，聲音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父皇！”燕昀膝行兩步，錦袍在磚石上磨出沙沙聲響，“兒臣冤枉啊！定是楚衡勾結北境陷害兒臣！他夫人就是蕭賓月，他們……”
    “住口！”
    一隻茶盞擦著燕昀的額角飛過，在他身後的蟠龍柱上撞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在他臉上，混著額角滲出的血，蜿蜒如毒蛇。
    “朕是病了，不是傻了！還沒老糊塗！”永和帝撐著龍椅站起身，明黃的龍袍下擺不住顫抖，“楚衡昨日就遞了折子，說有人要構陷於他。朕原還不信，沒想到你……”
    燕昀如遭雷擊，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個局！從蕭遠道突然嫁女開始，到今日密折呈上，每一步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兒臣……領旨。”
    他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青玉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起身時，一縷鮮血順著眉心滑落，在鼻梁上分成兩道細流，宛如血淚。
    殿門緩緩開啟，兩名金甲侍衛持戟而入。燕昀轉身時，餘光瞥見屏風後一抹熟悉的衣角——靛藍色錦袍上銀線繡的雲紋，分明是辰王燕碩的朝服。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原來如此！辰王與楚衡……好一個裏應外合！
    走出禦書房時，盛夏的驕陽刺得燕昀睜不開眼。
    他眯起眼睛，看見宮道盡頭，楚衡正扶著一位素衣女子登上馬車。
    那女子回眸的瞬間，燕昀分明看見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他太熟悉了——廢太子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笑的。
    “殿下，請。”
    侍衛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燕昀抹去臉上的血水，挺直脊背走向宮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傍晚楚衡站在辰王府密室的青銅燈架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燈芯，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辰王燕碩背對著他，正仔細端詳牆上懸掛的皇城布防圖。
    “燕昀不會坐以待斃。”燕碩突然開口，手指點在秦王府的位置上，“他在西郊大營安插了不少親信。”
    “不止西郊。”楚衡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冊，羊皮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人名，“兵部、戶部、甚至禦林軍，都有他的人。”
    燕碩接過名冊，眉頭越皺越緊：“這麽多？”
    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映得楚衡眸中寒光凜冽：“殿下以為，先太子是怎麽落敗的？”
    密室突然陷入死寂。燕碩的手微微發抖，名冊上的墨跡似乎化作了鮮血。
    “你的意思是……”
    “秦王布局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刻。”楚衡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如今被逼到絕境，他隻會鋌而走險。”
    門外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叩門聲。白翎閃身而入，單膝跪地：“主子，秦王府有動靜了。”
    楚衡與燕碩對視一眼：“說。”
    “半個時辰前，秦王密會了西郊大營副將趙闊。”白翎壓低聲音，“我們的人聽到他們說……三日後，皇上去太廟祭祖時……”
    燕碩猛地拍案而起：“他敢！”
    楚衡卻笑了，笑意未達眼底：“果然如此。”他轉向燕碩，“殿下現在信了？”
    燕碩深吸一口氣，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塊青銅虎符：“這虎符，可調動玄武營三千精兵。”
    楚衡接過虎符，指尖摩挲著上麵的銘文：“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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