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慧覺連忙抬手，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淚水。
    南溪見狀，心裏一驚，幾步急走過去，“小石頭，你怎麽了？”
    早上離開大佛寺時，他還好好的，怎麽此刻就哭得一臉悲切地在醫院裏了？
    慧覺轉身，單手行禮，“女施主，貧僧法號慧覺，請不要亂叫。”
    南溪腳步一頓，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隻見他眼中，再也沒了白日的親切和溫和，隻剩抗拒和疏離感。
    南溪實在不解，為何一日不到，小石頭的態度變化那麽大？
    視線一垂，見他手上拿著醫院的繳費單，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朝他身後的大樓看過去，突的臉色一變。
    “是不是霜姨出事了？”
    慧覺一頓，倔強的咬著牙不說話，隻是臉色越發難看。
    南溪見他跟個鋸嘴葫蘆一樣，知道他可能怪上她了。
    心裏著急，也懶得跟他掰扯，直接邁步往他身後的大樓跑去。
    霜姨腦中有血塊。
    這棟樓是腦科門診。
    小石頭此時出現在這裏，隻有一個解釋。
    霜姨肯定出事了。
    慧覺見她問都不再問，直接就朝大樓裏跑去，連忙跟了上去。
    南溪直接跑去服務台，沒用多少功夫，就從護士口中問到了霜姨的病房。
    她想都沒想，直接推開樓梯間的門，順著樓梯，三步並作兩步，飛快跑上去。
    果然，在四樓，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的霜姨。
    “霜姨……”
    南溪心中一揪，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樣的霜姨，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仿佛即將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一顆心，驚惶惶的。
    妙空從醫生辦公室回來，看見的就是一個女孩子抓著明心的手，眼眶通紅。
    著急地質問慧覺。
    但慧覺咬著牙，撇著頭，就是不說話的死倔樣。
    南溪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到他，直接朝他撲了過來。
    “大師，大師，你快告訴我，霜姨她到底怎麽了？”
    “早上我離開時還好好的……”
    妙空的視線在眼前女孩子的臉上轉了好幾圈，又看向慧覺。
    慧覺死死瞪著他，看似不準他說話，可捏得死緊，又不斷顫抖的手，暴露了他複雜的內心。
    “小施主，請冷靜！”妙空把視線轉回來。
    他也見過慧覺曾經給明心畫的複原自畫像。
    當下心裏便明白，眼前這位姑娘，是誰了？
    他一向不讚成師父和師弟去幹涉俗世間的遊戲規則。
    自古以來，人類曆史起起伏伏。
    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家族，都有其自身的因果和命運。
    他們出家人，不應該沾染世間太多因果。
    可如今大佛寺已然身在棋局中，他，亦逃不掉。
    隻能跟師弟一起，以身入局。
    撥亂反正。
    “我冷靜不了。”南溪抓著他的衣袖，“我不是出家人，我有七情六欲，如今親人躺在病床上，你讓我怎麽冷靜？”
    南溪對待外人，很少有如此犀利的時刻。
    但此時，她沒辦法，她太慌了。
    心中有個強烈的聲音告訴她，霜姨一定不能有事。
    否則，她會抱憾終身。
    南溪沒有時間去理清這股情緒的由來，她隻能遵從本心行事。
    妙空臉上表情沒有多少變化，輕輕把衣袖從她手中拉出來。
    “孩子，著急並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
    南溪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見她短短幾秒就能恢複理智，妙空欣慰地點點頭，比慧覺這個一遇到他母親的事，就腦子一根筋的強骨頭，強多了。
    “她的情況有點複雜，需要及時安排手術。”
    “這會兒，醫生們正在開會討論詳細的手術方案。”
    “你若真擔心她，不妨在這期間，幫她看顧好慧覺。”
    “別讓他在衝動下，做出什麽讓自己後悔的事……”
    慧覺再怎麽早慧，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還做不到大人那麽成熟冷靜。
    南溪掐著手心，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的。”
    她轉身，走到小石頭身邊，掰開他緊握的拳頭，把入院繳費單抽出來，看了看。
    撫平紙張上的褶皺，從病房中找出一個病曆夾，夾了進去。
    又看向小石頭，“別害怕，一切有姐姐在，霜姨一定會沒事的。”
    她的話音一落，慧覺憋在眼底的淚，再也忍不住，墜落了下來。
    一大顆，砸在地板上。
    很快就暈染成一小團水漬。
    “溪溪姐，我媽她……會好起來的，對嗎？”
    南溪使勁吸了吸鼻子，“會的，一定會。”
    “霜姨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子，當年那麽可怕的磨難都沒有帶走她。”
    “這次，隻是一個小小的血塊而已，她一定會再次征服的。”
    慧覺再次捏緊了拳頭，“嗯，你說得對，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堅強的女人。”
    “她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南溪眼底的篤定和信念，給了他信心，慧覺心裏那股空落落找不到實處的感覺，被往下壓了壓。
    人，也沒有那麽慌了。
    慧覺忍不住看向南溪。
    原來……
    這就是親人給予的力量嗎？
    在驚徨、無助、脆弱的時候，她知曉你的所有難受和痛苦，並願意陪你一起承擔。
    慧覺看向病床上的母親。
    心裏輕念道：媽媽，我跟溪溪姐，一起等你好起來。
    妙空早已悄悄退出病房，站在過道的窗邊，看著帝都繁華的夜景，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剛才，他問了幾個醫生。
    如今，周敬澤的那個古法養生協會，已經浸入到各大醫院中了。
    很多原本患了重病的病人，不再相信和選擇醫院，而是跟著古法養生協會，練起了所謂的延壽功，吃起了所謂的排毒養生丸。
    而且，花費甚巨。
    一個醫生說：“我們也沒有辦法，好說歹說奉勸那些病人，要相信科學，不要指望那些錦上添花的什麽排毒養生丸。”
    “那就純是個心理安慰，起不了治病救人的效果……”
    “可那些病人不聽啊，就跟中了邪一樣，把我們醫生反而當成了要害他們的人……”
    “我們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積攢了一輩子的血汗錢，全拿去買那些吃不死人又半點用都沒有的澱粉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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