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哪裏知道，她從小在碧羅河邊長大，哥哥從小就怕她不小心落水，趕不及去救她。
    一直堅持教她遊泳和泅水。
    她雖然沒有跟著哥哥一起習武，但卻，深諳水性。
    從小，村裏大人就對小孩子耳提麵命，不準到河邊去玩。
    因為碧羅河水流湍急，下遊還有一處落差極大極險的瀑布，一旦被裹挾到深水中，別說小孩子，就是大人，都幾乎很難活下來。
    但在那瀑布之前，兩山的夾角之間，有一個很大的回旋池。
    她隻要把握住機會，就能在回旋池那裏，成功自救。
    隻是她沒有想到，就在她艱難遊過回旋池，即將爬上岸時。
    卻發現不遠處的河水中，飄著一大一小。
    大的那個，已經快精疲力盡，卻極力托舉著手中的孩子。
    她瞳孔一縮，根據那身與她今天穿的一樣的衣服，很快就認出了那一大一小是誰？
    想也沒想，又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朝他們遊去。
    還幸運地抓住一根浮木，把一大一小都拖了上去。
    柳悅霜沒有想到，在快絕望的時候，會看見柳悅寧。
    “寧寧姐，你怎麽在這裏？”
    “應該是我問你，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柳悅寧心裏一陣後怕，今天要不是遇到她，這母子倆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懷中的孩子緊閉雙眼，雙唇被凍得烏青，但氣息尚在。
    柳悅霜早已力竭，此時，雙眼灰敗。
    “昨晚孩子他爸又喝醉了，不僅打我，還說小石頭不是他的種，是我勾搭外麵的野男人生的……”
    她因為長得漂亮，結婚年紀晚，初夜又沒有落紅，一直被丈夫無端指責。
    隻要她跟外麵哪個男人多說一句話，回家就會莫名挨上一頓打。
    她跟丈夫解釋過很多次，但丈夫從不信她。
    自從小石頭出生後，丈夫似乎對她好了一點。
    但不知從哪天開始，外麵又有人謠傳看見她跟別的男人鑽過小樹林，小石頭很可能不是她丈夫的種。
    因為小石頭長得像她，又漂亮，又秀氣。
    一點也不像丈夫。
    所以，自此，柳悅霜又過上了三天兩頭挨打的生活。
    “昨晚他發酒瘋，抱著小石頭跑到河邊，說要把小石頭扔了……”
    “我攔不住，隻能跟著小石頭一起跳進了河裏……”
    柳悅寧氣得大罵，“畜生，他就是個畜生。”
    “不，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連個畜生都不如，他真是該死。”
    柳悅霜一顆心都麻木了。
    她有個這樣的丈夫，小石頭有個這樣的父親。
    其實，他們還不如死了的好。
    不然，活著，就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但是……
    “寧寧姐，你又為什麽會落水？”
    柳悅寧望著早已遠離的回旋池，沒有說話，眼神晦暗。
    錯過了最佳自救路線，碧羅河接下來這一段雖然水流稍緩，但兩邊都是垂直的峭壁，崖壁濕滑，根本沒有上岸的機會。
    “你剛才不應該再跳下來的……”柳悅霜看著兩岸高聳的崖壁，絕望地自責道。
    不管寧寧姐為什麽會落水，但她很清楚她剛才再次入水的可怕後果。
    她和兒子死了也就罷了。
    但再牽扯一個無辜的人，還是她最喜歡的寧寧姐。
    柳悅霜心裏難受得要死。
    柳悅寧看她不斷往浮木下滑，以為她脫力了，拉著她的胳膊，用力再把她往上拖了拖。
    “別說傻話，我相信你看見我在水裏，你也會跳下來的……”
    她不後悔剛才再次跳進水裏。
    因為讓她眼見著柳悅霜母子倆有難而坐視不管，她做不到。
    兩個女人如今生死相依，還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柳悅寧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三兩句話把她落水的原因說了出來。
    柳悅霜氣得扒在浮木上的雙手，都痙攣了。
    “他們太可惡了，怎麽能活生生把人逼死？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嗬！王法？”柳悅寧冷嘲道：“在他們那些有錢有權的人眼裏，他們就是王法。”
    “寧寧姐，對不起！”
    “你本來能活的，是我和小石頭連累了你。”
    柳悅霜此時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沒敢跟柳悅寧說，她的腰部被巨石撞擊過，此時，整個下半身都沒了知覺。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浮木上堅持多久？
    “說什麽連累？”
    柳悅寧透過兩岸的峭壁，看向變成一條藍色帶子的天空，笑得很苦澀，“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她清楚自己一個平頭老百姓，沒辦法跟帝都那些世家子弟抗衡。
    他們隨便招招手，一個小馬仔就能要了他們全家人的命。
    也難為顧崇越了，還千裏迢迢，親自來送走她。
    他對周明萱，倒是真愛。
    隻是這份真愛，太醜陋了。
    柳悅寧原本早就想好了，明麵上答應顧崇越，但暗地裏努力自救。
    先活下來。
    等過段時間，風平浪靜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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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偷偷潛回柳家村，把爸媽和女兒接走。
    外麵天大地大，她不相信她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們一家人容身的地方。
    顧崇越再手眼通天，恐怕也不會想到，她一個死人，還能起死回生。
    但此刻，所有籌劃，都成了空。
    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不遠處，她已經聽到瀑布的驚天轟鳴聲。
    不。
    她不能認命。
    不到最後一刻，她不能放棄。
    三年前，那麽痛苦的時刻，她都熬過來了。
    如今，她也相信，她可以。
    “悅霜，別怕，待會兒，你抱緊了這根浮木。”
    “隻要我們落到下麵的深潭裏不死，我們就還有機會……”
    她說著，就把外衣脫了下來，把自己和懷裏的小石頭，死死綁在了浮木上。
    又對柳悅霜說，“快，你也學我這樣……”
    柳悅霜看看她，又看看被她護在懷裏的小石頭，眼淚嘩嘩地流。
    “好，寧寧姐，我聽你的。”
    能活。
    誰願意死呢？
    她的小石頭，還這麽小。
    她怎麽舍得？
    但她，怕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水流很快，瀑布，越來越近了。
    巨大的轟鳴聲，不僅震蕩在耳中，也震蕩在胸腔中。
    二三十米的落差，她們兩個弱女子，再加一個不到一歲的嬰兒，真的能平安無事嗎？
    柳悅霜嘴上說著好，可卻沒有半分行動。
    “悅霜，沒時間了，快抓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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