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平一指繼續道。
    “黃家隻是一個普通人家，富貴是沒有，不過總算能混個溫飽，一家人待我也算不錯，隨著年紀增長，為師也漸漸長大，你師娘自然也是張開了！”
    “人說女大十八變，可你師娘，小時候看著也還周正，長著長著就歪了，方麵大耳，麵目可憎！”
    “若是這樣，那也就罷了，樣貌天生，怨得誰來？可自己受得住，卻耐不住別人閑言碎語呀！”
    “聽的多了，你師娘也就是我當時的好姐姐，頓時性情開始變了，有種怨恨一切的架勢，怨恨說閑話的人，怨恨自己父母，甚至怨恨自己！
    對人也開始尖酸刻薄起來，我作為她的弟弟，自然要聽她的，她讓我打誰我便打誰，他要我罵誰我便去罵誰！
    整個黃家村，就沒一個我們沒得罪過的，一時間我倆都是聲名狼藉。”
    “黃家又添了喜事，喜得一子，這對我倆可不是好事！以前是老兩口沒辦法，日子隻得將就著過，現在有了選擇，那是怎麽看我們姐弟倆怎麽不順眼！
    可畢竟是自己女兒，和養了幾年的兒子，就這麽不管了，那也難以下決心！”
    平一指歎了口氣，貌似回憶到了不好的事，“所以就在新子滿月之際，在眾人見證中，順便給我與姐姐定下了婚約！”
    說到這，平一指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們該是明白，這世上恐怕除了我，也沒別人會願意娶她了吧！”歎了口氣，平一指有些沮喪，“可是我其實也是不願意的！相貌是一方麵，關鍵是我見著她就怕呀！”
    “可我一個養子，我能怎麽辦呢，就算報了養育恩吧，而且我也不敢反對，婚約就這麽定下了！”
    “之後我被伏牛山的過路道士元一發現了，要收我為弟子，我自是願意的，我以為自此就可以脫離苦海，展翅高飛了！”
    “我太天真了，師傅元一是個很古怪的人物，據說出家前是做搬山卸嶺摸金倒鬥的行當的，而且當時我還有個師兄，或許是因為跟隨師傅較早，師兄很有些匪氣，師傅於是便把自身的惡都教了他，包括行事準則和絕世武功。”
    “而我，則繼承了他所有的善，我被要求著熟讀四書五經，學習做人的道理，另外他還將道門行醫救人的精髓特意傳了我，所修內功也是養生為主，招式武功更是醫武兩用！
    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得了這般培養，你師娘就是無鹽女，既有婚約，我肯定也是要遵從的！”
    “師傅不愧是早先靠眼力勁吃飯的，我學習醫道也好，武道也好都進境相當之快，很快便到了出師的標準！”
    “那時候我是準備大幹一場的，憑借我的醫術，定能博個滿堂彩，於是我下了伏牛山，先回了家裏，與你師娘完了婚，然後帶著她開始行走江湖！”
    “離了家，離了熟悉的地方，你師娘總算稍稍恢複了正常，給我打打下手，也很是治好了不少百姓的病症。
    然而世人眼光渾濁，他要治病時好話說盡，待到病好時，偏又惡語相向，旁人問他頑疾如何得治，他逢人便說便是那對惡鬼羅刹，貴婦鼠夫所醫！
    為師是讀聖賢書的，隻要不在我麵前當麵言語，我也受得，可你師娘卻受不得，於是便固態萌發，稍有不順便對人非打即罵！
    行醫救人，這般做派哪裏使得，好人緣積起來困難敗起來快，我倆樣貌本就不易受人待見，更何況如此行事，麻煩很快就來了！
    所幸我除了醫術不凡外，武藝也不錯，一般人倒是難奈我何，可架不住人叫人啊，打了一個，又來兩個，打了兩個他要來四個甚至八個！
    當真煩不甚煩，於是我便大開殺戒，江湖人隻道我一指能診脈救人，卻不知我殺人也隻一指！
    殺的人多了，便成了人人喊打的，我也被冠上了魔頭的稱號，魔頭就魔頭吧，恰逢日月神教拋來橄欖枝，外人稱它為魔教，豈不與我正配，正好入教！
    那幾年神教四處征戰，倒是叫我治好不少教內弟兄，名醫的名頭總算傳了出去！
    多麽諷刺，師傅傳我本事，指望我心存善念，懸壺濟世，卻是在魔窟裏顯露名聲的！
    可這些人畢竟是魔教之人，是真正的殺人魔頭，個個殺孽深重，我救一個，便多一分罪孽！
    於是我便慢慢的立下了規矩，我救一人便要替我殺一人，所殺者，不是我之昔日仇寇就是大奸大惡之徒，這樣兩相抵消，我也能心安理得了！
    豈止如此一來，如此特立獨行的方式，正應了江湖人的喜好，名氣竟然更進一步，這屬實是沒想到的。
    殺人名醫的名頭越來越響亮，我雖也樂的如此，隻是怕是死後無言再麵對師傅了，不過他大概怕是也不在乎吧，我更像是他贖罪的傑作。
    吭，言歸正傳，我雖成就偌大名聲，可對於你師娘，我心底還是怕的，或許也不是怕，而是愧疚，若是在小的時候，我就擁有護住她的力量，或許她也不會長歪。
    我心裏其實一直當他是姐姐的，他管我罵我那也是應該的，我是她帶到大的，就如母親一般，凶我打我那也是應該的，我所學的知識，所懂得教養是不允許對她有忤逆的！
    有時候我也會受不了她，甚至怨恨養父母一家，恨不得找個人把他們都殺了，可這念頭一出，頓時就會惶恐不安，神思不屬，嗬嗬，為師是不是很可悲？”
    韓林萬沒想到，師傅平一指竟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物，是的，韓林現在隻能用矛盾兩個字形容。
    “師傅，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談不上悲不悲的，您覺得悲，可江湖中九成人還羨慕您呢，他們找誰說理去！”
    “嘿，你這話倒是不錯，年紀輕輕能有這般體悟，當是難得！”平一指再次高看韓林一眼。
    “嗬嗬，師傅，用嘴講的道理人人都會，算不得什麽，難的是親身經曆而體悟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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