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中央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循環過濾著因時空不穩定而彌漫的臭氧味。林遠站在量子穩定裝置前，金屬外殼上流動的藍光映出他微顫的睫毛。裝置核心區域的弦振動頻率已降至危險閾值，每一次能量脈衝都讓地麵泛起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
    他指尖劃過控製麵板上的緊急製動按鈕，冰涼的觸感讓心髒驟然收緊。陳不器殘留意識在意識深處警告的回響還未散去："唯有意識共振者的獻祭，才能重織時空弦網。"那些在記憶存儲艙中浮現的遠古文字，此刻正化作灼熱的烙印，燙在視網膜的每一個角落。
    通風係統突然送來一陣奇異的癢意，林遠抬手拂過鼻尖，觸到一縷輕盈的絨毛。抬頭望去，無數蒲公英種子正從天花板的縫隙中飄落，在裝置的能量場中幻化成金色的星屑。他想起三小時前，林詩語抱著陶罐走進實驗室的模樣——裙擺沾著福利院花壇的濕土，發間別著朵剛摘的雛菊，卻在看到裝置核心的警報紅光時，笑容凝固成易碎的瓷片。
    "這些蒲公英...能在真空環境發芽。"她當時蹲在裝置基座旁，小心翼翼地將種子埋進特製的營養膠，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等時空穩定了，我們就把它們種到月球背麵去。"絨毛落在她發梢時，林遠看見她眨眼的瞬間，有晶瑩的東西墜落在營養膠裏，與種子一起被能量光帶托起。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帶著金屬碰撞的輕響。葉翎靠在實驗室門框上，戰術靴尖碾過一枚滾落在地的反物質子彈殼。她指間夾著枚特製彈夾，碳纖維外殼上用激光刻著歪扭的簡寫："ive"。林遠記得這是她昨天在武器庫待了整整八小時的成果，每顆子彈的能量核心都被壓縮到臨界值，足以將意識體強行從裝置中震出。
    "試試這個。"葉翎將彈夾塞進他戰術背心的側袋，指尖在他腰側的槍套上停頓了兩秒，"裝置啟動時，對著意識接口來一發，沒人規定錨定必須成功。"她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耳後的月牙胎記在裝置藍光下泛著淡粉，那是緊張時才會出現的色澤。林遠想起審訊室初見時，她也是這樣別過臉，不讓人看見泛紅的眼眶。
    主控製台突然傳來數據碰撞的脆響，蘇若璃的全息投影在裝置上方炸開。林遠轉身時，正看見她快速敲擊虛擬鍵盤的手頓在半空，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的量子腕表——表盤顯示著"蘇氏集團全球算力調動中"的紅色字樣。商業沙盤投影裏，代表各大數據中心的光點正以瘋狂的速度向實驗室匯聚，試圖在裝置核心構建一個臨時的意識緩衝矩陣。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蘇若璃摘下眼鏡擦拭鏡片，無名指上那枚在談判桌上敲打過無數合同的戒指，此刻正輕輕刮過操作台的金屬邊緣，"商業帝國存在的意義，不就是在關鍵時刻買走不可能嗎？"她重新戴上眼鏡時，林遠在鏡片反光中看見她快速眨了眨眼，將什麽東西隱沒在數據流之後。三天前在發布會，她也是這樣用紅酒杯擋住表情，看他操控反重力飛行器升空。
    深夜零點，實驗室的燈光自動調至最低。四人的意識體在裝置構建的虛擬空間中匯聚，腳下是由過往記憶構成的星圖——福利院的向日葵田、發布會的鎂光燈、審訊室的單向玻璃、戰場廢墟的彈殼，都化作懸浮的記憶星塵。林詩語的精神光網如絲綢般纏繞著眾人，葉翎的戰鬥模型在星圖邊緣巡邏，蘇若璃的數據堡壘則將所有記憶節點加密保護。
    "還記得第一次意識融合嗎？"林遠的意識體伸手觸碰一顆代表雨夜相遇的星塵，陳不器的藍光從星塵中溢出，"那時候蘇若璃的商業邏輯像堵冰牆，葉翎的戰鬥記憶全是刺，詩語的精神世界...全是迷路的孩子。"他刻意讓聲音帶上笑意，卻感覺到林詩語的光網在觸及"迷路"二字時微微收緊。
    "現在你的意識像團亂麻。"蘇若璃的數據探針輕輕掃過他的意識邊緣，語氣帶著慣有的銳利，卻少了往日的鋒芒，"在記憶存儲艙看到了什麽？別告訴我是遠古文明的旅遊指南。"她構建的商業沙盤突然浮現出那行遠古文字的翻譯——"獻祭意識共振者"——隨即被她快速刪除，卻在林遠的意識中留下短暫的灼痕。
    葉翎的戰鬥模型突然舉槍，粒子刀的光影劈開一顆代表時空裂縫的暗星。"說點開心的。"她的意識波動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比如等時空穩定了，去吃詩語做的向日葵餅幹，或者看蘇若璃在股東大會上把對手罵到辭職。"星圖中立刻湧現出無數相關的記憶星塵：林詩語圍裙上的麵粉、蘇若璃在談判桌前敲碎的鋼筆、葉翎在靶場打偏的第十環。
    林詩語的光網突然化作溫暖的繭，將四人的意識包裹其中。"我在福利院種了新的向日葵，"她的聲音帶著夢囈般的輕柔，意識體的指尖拂過每顆記憶星塵，"等你...等我們一起去澆水。"星圖中心亮起一片金色花海，每朵花的花蕊都閃爍著四人共同的記憶碎片。林遠感覺到她的精神力在自己意識深處探尋，卻在觸碰到遠古文字的烙印時，溫柔地轉了個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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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擬空間的邊緣開始泛起波紋，現實中的裝置發出能量過載的警告。林遠知道告別時刻已至，他悄悄將那行文字的記憶碎片剝離，用陳不器的結晶能量包裹，藏進意識最深處的暗格。"當然，"他的意識體綻放出最輕鬆的笑容，伸手觸碰每一個夥伴的意識，"還要去月球種蒲公英，用蘇若璃的商業衛星做燈光，讓葉翎的維和部隊當保安。"
    蘇若璃的數據堡壘突然加固了三層防禦，葉翎的戰鬥模型將槍口對準虛擬空間的出口，林詩語的光網則在他意識體周圍編織出細密的保護罩。四人的意識在星圖中最後一次共振，那些被林遠隱藏的真相、被夥伴們察覺的謊言、以及心照不宣的默契，都化作無聲的誓言，在記憶星塵中緩緩沉澱。
    當意識回歸現實，林遠發現自己的掌心多了顆蒲公英種子。實驗室的通風係統仍在飄散著白色絨毛，蘇若璃低頭整理著他的衣領，指尖在紐扣上停留了三秒，將什麽東西悄悄塞了進去；葉翎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反物質彈夾在側袋裏發出沉悶的響聲；林詩語的擁抱帶著營養膠的潮濕氣息，發間的雛菊蹭過他的下巴，有冰涼的液體落在鎖骨。
    他轉身走向裝置時，聽見蘇若璃壓抑的吸氣聲，葉翎子彈上膛的輕響，還有林詩語努力平穩的呼吸。蒲公英種子在掌心發熱，仿佛要掙脫束縛飛向某個未知的遠方。裝置的意識接口張開幽藍的光洞，像極了多年前那個雨夜，陳不器從中浮現的手機屏幕。
    "如果有來生..."林遠的聲音被裝置啟動的轟鳴吞沒，他回頭望向三人，看見蘇若璃別過臉去整理袖口的算力腕表，葉翎將臉埋進戰術目鏡調整參數，林詩語正對著通風口吹散又一縷蒲公英絨毛。那些未說出口的話，連同被隱藏的遠古文字真相，都在意識剝離的瞬間，化作裝置核心亮起的第一縷白光。
    實驗室外，月球背麵的土壤樣本中，幾株蒲公英幼苗正頂著細小的絨毛，在模擬艙中舒展葉片。通風係統送來的最後一縷絨毛，輕輕落在裝置操作台上，與蘇若璃悄悄塞進去的微型算力芯片、葉翎刻著"活下去"的子彈殼、林詩語沾著淚水的雛菊花瓣，一起被即將爆發的光芒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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