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機儀式結束，一行人回到了劇組專屬的化妝間。
    徐樂讓趙星坐下，自己則繞著她走了一圈，眉頭微微蹙起。
    “把她這身衣服換了，妝也卸掉。”
    徐樂對旁邊的化妝師說道。
    化妝師道：“好的。”
    “夏檸應該是我們每個人青春裏都可能遇到的那種，有點普通，有點可愛，笑起來像太陽一樣的女孩。”
    他走到服裝區，從一排排戲服裏，挑出了一件最簡單的白色短袖t恤，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還有一雙白色的帆布鞋。
    “換上這套。”
    幾分鍾後，趙星重新走了出來。
    妝容被卸得幹幹淨淨，隻留了最清透的底妝，頭發也隻是隨意地紮成了一個馬尾。
    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讓她身上那份屬於少女的青澀與活力，被無限放大。
    她站在那裏，就像一株剛剛冒出土壤的向日葵，幹淨，明亮，充滿了生命力。
    徐樂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現在像個甜妹了。”
    旁邊的化妝師看著判若兩人的趙星，眼睛裏寫滿了驚歎，最後心悅誠服地衝著徐樂豎起了大拇指。
    “徐導，您的審美，真牛逼！”
    ……
    第一場戲，正式開拍。
    劇組動用了灑水車，整個街道都籠罩在瓢潑的“暴雨”之中。
    空氣裏滿是濕冷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
    趙星飾演的夏檸，抱著一個帆布書包，在雨中狼狽地奔跑著。
    雨水很快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冰冷地貼在皮膚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白色的帆布鞋踩在積水的路麵上，濺起一朵又一朵渾濁的水花。
    鏡頭死死地跟隨著她慌亂的腳步。
    突然，她的腳下猛地一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驚呼一聲，就要向後摔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夏檸驚魂未定地抬起頭。
    雨幕中，一個男生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靜靜地站在她麵前。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他和她之間，隔出了一方小小的、安靜的天地。
    他的五官清俊，眼神冷淡。
    夏檸呆呆地看著他，心跳漏了一拍。
    然後，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猛地低下頭，臉頰燙得厲害。
    那個男生，也就是陳讓，鬆開了扶著她的手，什麽也沒說，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又孤單。
    夏檸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是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她跑到他的傘下，努力跟上他的步伐，雨水不再打在身上，讓她鬆了口氣。
    “同學，你也是一中的吧？剛才……謝謝你啊。”
    她的聲音帶著跑動後的喘息，聽起來有些不穩。
    陳讓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側頭看她一眼，隻是目視前方，腳步不停。
    夏檸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在心裏默默地想，這個人，好高冷啊。
    “哢！”
    徐樂的聲音從監視器後傳來。
    “很好，這條過了。”
    這一段拍完，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看向趙星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認可。
    “演得真好啊，那種少女的慌亂和心動，太真實了。”
    “是啊，我還以為新人第一場會很緊張呢，沒想到狀態這麽好。”
    “徐導的眼光，果然毒辣！”
    ……
    徐樂手裏拿著盒飯，他的目光鎖在監視器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剛才拍攝的片段。
    陽光穿過攝影棚的縫隙，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投下一道明明暗暗的光影。
    趙星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她捧著自己那份溫熱的盒飯，卻一口也吃不下去，胃裏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又脹又空。
    周圍是工作人員吃飯時熱鬧的交談聲，議論著上午的拍攝，議論著她的表現。
    “那個新人可以啊，一點都不怯場。”
    “是啊，那小眼神，絕了，跟真的似的。”
    “徐導的眼光真是沒話說……”
    那些聲音斷斷續續地飄進耳朵裏，卻沒有給她帶來絲毫的真實感。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幽靈，看著眼前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直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了徐樂導演的女主角。
    她看著遠處那個安靜吃飯的背影，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攥緊了拳頭，邁開了腳步。
    她走到徐樂身後，站定，嘴唇翕動了好幾次，才發出蚊子般細小的聲音：“徐導……”
    徐樂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算是回應。
    趙星的臉頰有些發燙，她鼓起勇氣，又向前走了一小步，與他並肩：“之前……謝謝您。”
    “謝謝您在我被記者圍攻的時候，站出來為我解圍。”
    徐樂轉過頭看著她。
    他的眼神很靜，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看得趙星心裏直發毛，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就泄了一半。
    “我……”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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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樂指了指旁邊空著的折疊椅。
    趙星愣了一下，然後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乖乖坐了下來，腰背挺得筆直。
    徐樂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米飯，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他沒有再看她，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監視器。
    “你覺得，你剛才演得怎麽樣？”
    趙星一怔，下意識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您說的，去感受……”
    “你的確感受到了。慌亂，狼狽，還有看到陳讓時的那一點點心動和局促，都對了。”
    趙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像是得到了老師表揚的孩子，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喜悅。
    “但是。”徐樂的話鋒一轉，“你的身體太僵硬了。”
    他指著屏幕上的定格畫麵。
    畫麵裏，是她被陳讓扶住的那一刻。
    “看你的肩膀，還有你的手。你所有的情緒都集中在了臉上，但你的身體，還在抗拒這個角色。”
    “你的身體在告訴我，你很緊張，你在‘演’一個角色，而不是‘成為’她。”
    她的臉，一點點地白了下去。
    原來，她自以為的“完美”，在他的眼裏，全是破綻。
    “所以，別急著謝我。”
    徐樂放下盒飯，拿起旁邊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
    “這條過，不是因為你演得有多好，隻是因為你的那份生澀，恰好符合了夏檸和陳讓第一次見麵時的狀態。”
    “這叫運氣。”
    “我給你這個機會，不是讓你來謝我的。”
    “認真拍戲。把夏檸這個角色，活生生地演出來。”
    “這，才是對我，對整個劇組，最大的感謝。”
    趙星呆呆地看著他，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
    屈辱嗎？
    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感激。
    他沒有敷衍她，沒有用客套的話來表揚她，他是在真正地教她。
    “我……我知道了。”
    趙星的眼眶微微泛紅，她用力地吸了口氣，將那股酸澀壓了下去。
    她抬起頭，迎上徐樂的目光，眼神裏所有的迷茫和不安，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比堅定的光。
    “我一定會努力的！”
    她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我絕對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徐樂看著她那雙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孺子可教。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臃腫的身影笑著走了過來。
    是劇組的副導演之一，姓王。
    “徐導，吃飯呢。”
    王副導手裏也端著盒飯，滿臉堆笑地湊了過來。
    “哎喲，趙星也在這兒啊。”
    “小姑娘可以啊！天賦型選手！徐導，您這眼光，真是神了！”
    趙星被他誇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又低下了頭。
    徐樂臉上的那絲笑意消失了，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他沒有接王副導的話，隻是淡淡地說道：“王導，下午的戲，場景都布置好了嗎？”
    王副導臉上的笑容一僵，連忙點頭哈腰：“好了好了，都弄好了，保證沒問題！”
    “嗯。”
    徐樂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現場的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王副導眼珠子一轉，又把話題繞回了趙星身上。
    “趙星啊，你可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徐導這是把你當璞玉來雕琢呢！”
    “以後火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劇組的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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