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這裏需要你們簽監護人意見和名字。”
    陳默指著確認書和協議書上指定的位置。
    陳建國立刻挺直腰板，神情無比鄭重，仿佛要簽署一份改變國運的文件。他拿起筆，手微微有些顫抖，在王慧緊張又期待的目光注視下，在監護人簽名欄裏，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下了“陳建國”三個字。王慧也緊隨其後，有些歪扭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兩人簽完，又仔細地端詳了好幾遍，確保無誤。
    最後，輪到陳默自己簽名。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申請人簽名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最後一筆落下，看著父母和自己三個並排的名字印在那份象征著未來的文件上，一種沉甸甸的踏實感和責任感油然而生。這份文件，終於完成了它最關鍵的一步。
    “好了！”陳建國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又無比滿足的笑容。
    “這就完啦？”王慧還在回味。她起身小心地將簽好字的文件放置眼前開始端詳，仿佛在觀摩一件稀世珍寶。
    “媽，這就完成了，隻等後天交給學校，由學校寄回去就行。”陳默笑著回答。
    “嗯...那你拿回樓上收好。”王慧將手中的文件遞還給兒子，然後才笑著轉身走進廚房。
    家裏又恢複了安靜。
    陳建國滿足地靠在沙發上，舒服的點了根煙，看著那份被兒子帶回來的文件，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陳默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快中午十二點半了。
    他想起和葉妍約好的兩點見麵。
    摸了摸肚子，陳默決定再坐會，消化消化。
    “媽，下午電動車你有用嗎？”
    “有用，我下午要去一趟你易玲阿姨家。”
    “......”
    陳默撓了撓頭，然後他忽然想起三樓的樓梯轉角裏，還放著他高一騎過的那輛自行車。
    他轉身上了三樓，樓梯轉角的角落裏，一股淡淡的灰塵味撲麵而來，一輛黑色的自行車斜靠在牆上，車架上落了一層薄灰，車把和坐墊上也蒙著塵。
    最顯眼的是兩個輪胎...已經完全癟了下去，軟塌塌地貼著地麵。鏈條看起來也有些幹澀，失去了光澤。
    “果然......”陳默歎了口氣。
    一年多沒碰，這老夥計狀態堪憂。他抓住車把，想把車推出來，車輪因為沒氣，在地上摩擦發出幹澀的“沙沙”聲，根本轉不動。
    「看來不修是沒法騎了。」
    陳默把車從三樓樓梯的角落裏費力地拖拽出來，弄了一手灰。他雙手提著這輛“癱瘓”的自行車，小心翼翼地下了樓。
    “默默，你推這破車幹嘛？”陳建國把目光從電視轉移到自行車上，疑惑地問。
    “輪胎沒氣了，推出去打點氣，下午騎它出去。”陳默解釋一聲。然後提著車來到院內，打了桶水開始衝洗自行車。
    離家不遠，穿過兩條小巷子，在街角一棵老樹下，有個小小的露天修車攤。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皮膚黝黑、手上布滿老繭和油汙的老師傅，姓吳，街坊鄰居都叫他“老吳頭”。他正坐在小馬紮上，聽著收音機裏的戲劇聲，手裏還擺弄著一個舊車鈴鐺。
    陳默推著那輛明顯“罷工”的自行車走過來，車輪摩擦地麵的聲音引起了老吳頭的注意。
    “喲，這不是建國家的孩子嗎？好久沒見你騎這車了。”老吳頭放下鈴鐺，笑著打招呼，顯然認識陳默，“咋了？車壞了？”
    “吳伯，”陳默把車停穩，“放家裏一年多沒騎，輪胎沒氣，估計內胎也老化了，鏈條好像也鏽了，推著都費勁。”
    “嗨，放著不動，再好的車也放壞咯！”老吳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過來蹲下檢查，“瞧瞧，胎都癟成這樣了，內胎肯定粘一塊兒了，得換新的，鏈條也幹得不行，得上油。”
    他熟練地捏了捏輪胎，又撥弄了一下鏈條，下了診斷。
    “能修嗎吳伯？下午急著用。”陳默問。
    “能！小問題！”老吳頭爽快地應道，“換兩條新內胎，鏈條給你上油保養一下，刹車再給你緊一緊，保管跟新的一樣好騎！等著，很快！”
    老吳頭動作麻利地從他那輛充當工具箱的三輪車上取下工具和新內胎。
    他先是麻利地用撬胎棒把癟掉的舊外胎扒開，取出裏麵已經粘連變形、布滿裂紋的舊內胎。接著，把兩條嶄新的黑色橡膠內胎塞進去，重新裝好外胎。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還沒完，他用一個手搖的小氣筒給兩個輪胎打足了氣，輪胎瞬間鼓脹起來，恢複了飽滿的形狀。他又拿出一個小油壺，對著鏈條的關節處仔細地滴上潤滑油，然後用手轉動腳踏，讓油均勻地滲透進去。最後，檢查了一下刹車線，緊了緊螺絲。
    “好了！試試！”老吳頭拍了拍車架，把車交給陳默。
    陳默接過車，握住車把，輕輕一推，車輪輕快地轉動起來，鏈條發出順暢的“沙沙”聲，不再是之前幹澀的摩擦音。
    又捏了捏刹車，反應靈敏。
    “謝謝吳伯！多少錢？”陳默很滿意。
    “兩條內胎，加上手工，給十五塊吧！”老吳頭很實在。
    陳默付了錢，再次道謝。
    “客氣啥！快去吧！”老吳頭擺擺手，又坐回他的小馬紮上，笑著感慨了一句，“聽說你小子保送北大了？真出息！以後騎這車的機會更少咯！”
    陳默笑了笑，沒有多言。
    他跨上這輛“重獲新生”的自行車，雙腳一蹬，車子便輕快地駛了出去。午後的風拂過臉頰，帶著修理鋪淡淡的機油味和老榕樹的氣息。
    雖然車舊了點，但收拾一下，依然可靠。
    他騎著車，朝著家的方向駛去，心裏盤算著時間：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時間剛好。
    陽光透過老榕樹的枝葉，灑下晃動的光斑，少年騎著舊車的身影，在午後的小巷中，畫出一道充滿生活氣息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