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原本坐在草地上，雙手後撐，看著球場。
    當林曉和李晴的身影出現時，他的目光也立刻被吸引過去，緊緊鎖定在林曉身上。看她那明顯哭過卻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他心頭掠過一絲清晰的歉意和複雜，但看到她能回來，還表現的如此正常，又莫名鬆了口氣。
    “曉曉！阿晴！這邊！”
    彭芳的大嗓門率先打破了有些微妙的氣氛。
    她剛打完一輪羽毛球，正擦著汗，看到兩人回來，立刻興奮地揮手招呼，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她小跑著迎了上去，目光直接落在李晴身上，帶著純粹的關切：“阿晴！你肚子好點沒？還疼不疼？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我陪你去！”
    她說著，還伸手想去摸李晴的額頭，被李晴下意識地微微躲開了。
    李晴被彭芳的熱情和毫無心機的關心弄得有些慌亂，她連忙擺手，聲音有些幹澀：“沒...沒事了，芳芳。就是，就是還有點脹氣，剛才趴了一會兒好多了，不用去醫務室。”
    她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回應彭芳，但那笑容顯得格外勉強和疲憊。
    “真沒事？”彭芳狐疑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又看看旁邊眼睛紅腫的林曉，“曉曉你眼睛怎麽了？被沙子迷了？紅成這樣？”
    “啊？哦...是啊！”林曉反應很快，立刻揉了揉眼睛，故作輕鬆地笑道，“剛才回教室路上風大，迷了眼，揉了半天！難受死了！”
    她的聲音刻意拔高，帶著點誇張，仿佛在向周圍所有可能關注的人解釋。
    “那快過來坐會兒！”彭芳不疑有他，熱情地拉著兩人的胳膊，把她們帶到女生們休息的草坪上，“別站著了！休息一下，看我們打球！”
    林曉順從地被拉著坐下，臉上維持著笑容，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籃球場的方向，看向那個穿著白色t恤、身影挺拔的少年。雖然隻是飛快的一瞥，但在和陳默視線短暫交匯後，就又飛快地移開了。
    兩人回到場地後不久，下課鈴響起，悠長地回蕩在漸漸西沉的夕陽餘暉中。
    體育老師盧勇再次吹響了集合哨。
    “高二七班！集合！”
    散開的人群迅速聚攏。
    盧勇簡單總結了幾句“新學期狀態不錯，繼續保持”之類的套話，便大手一揮，“放學！路上注意安全！”
    聚攏的人群又如開閘的洪水般散開。
    高二七班的同學們也三三兩兩結伴，朝著教學樓走去，準備收拾書包回家。
    回教室的路上，氣氛顯得有些微妙，原本總是混在一起的七個人，此刻卻很自然地分成了兩個小團體。
    陳默、林勳、王遠和張力走在稍前一點。
    四個男生之間也少了平日的嬉笑打鬧。林勳和王遠幾次想開口，但看看陳默平靜的側臉，又看看後麵沉默的女生們，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隻是互相交換著眼神。
    陳默走在中間，步伐沉穩，目光看著前方，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沒有主動挑起話題或回頭。
    林曉、李晴和彭芳則落後幾步。
    彭芳大大咧咧地挽著李晴的胳膊，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剛才羽毛球場上誰接了個好球。
    李晴低著頭，心不在焉地“嗯嗯”應著，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前方那個挺拔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迷茫和掙紮。
    林曉走在彭芳的另一側，臉上努力維持著笑容，回應著彭芳的話，但那份笑容明顯有些僵硬和勉強。她的視線也時不時會不受控製地瞟向陳默的方向，每當這時，她的手指就會無意識地蜷縮一下，然後又迅速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看向別處。
    她心裏那番“不放棄”的宣言還在，但此刻直麵陳默的背影，那份剛剛強撐起來的勇氣似乎又泄掉了幾分，隻剩下滿心的尷尬和不自在。
    夕陽將少年少女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明明是同一條路，同一個方向，中間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名為“心事”的牆。
    青春的喧囂在放學的人潮中依舊鼎沸，但屬於這七個人的小天地裏，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和疏離。
    回到教室，氣氛稍微活絡了一些。
    大家各自收拾著書包，討論著晚上的作業或者回家的路線。
    陳默動作利落地將書本和作業塞進書包。他剛拉上拉鏈，前桌的彭芳就轉過身來，拍了拍李晴的桌子，聲音爽朗：“哎，兄弟姐妹們，今天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啊！我得去操場加練，下周有個小測試！”
    “行。”
    “知道了，加油啊！”
    “別練太晚啊！”
    林勳、王遠還有林曉紛紛開口。
    陳默聞言，也順勢開口，語氣平常，“嗯，我今天也有點事，也不一起走了。”
    這句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
    林曉正在往書包裏塞文具盒的動作猛地一頓。
    她背對著陳默，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雖然早有預料他放學後可能會去陪葉妍，但親耳聽到他說“有事”，那刻意壓下去的酸澀和刺痛感還是瞬間湧了上來，讓她呼吸微微一窒。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轉過身，臉上迅速浮起一個理解的、甚至帶著點刻意輕鬆的燦爛笑容，對著陳默的方向用力點了點頭，“嗯嗯！知道啦！有事就去忙吧！”
    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努力表現得毫不在意，仿佛這隻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通知。
    陳默看著她的表現，抿了抿嘴，心裏暗歎一聲。女孩在他麵前的表現依舊陽光開朗，但他不瞎，看得出來其中多少有些演戲的成分。
    一旁的李晴沒吱聲，她一直低著頭，默默地將桌上的曆史書和筆記本收進書包，動作緩慢而細致，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工作。
    她沒有對陳默的話做出任何回應，沒有點頭，沒有應聲，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隻是那低垂的眼睫顫動得更厲害了些，緊抿的嘴唇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的沉默，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自己與周圍的世界隔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