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靠窗位置的林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她昨晚在群裏強撐著看完了所有的圖片，今天早上更是努力打起精神，想表現得若無其事。
    但當陳默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時，她隻覺得心口像被什麽東西猛地攥了一下，又酸又澀。她飛快地低下頭，假裝整理桌上其實已經很整齊的課本，腳尖在地板上無意識地、快速地輕點著，透露出內心的焦躁。
    而林曉的左前方、陳默前座的李晴，反應則更加內斂。
    她本就內向安靜，此刻更是把頭埋得很低，幾乎要縮進豎起的課本後麵。
    隻有離她很近的林曉能感覺到她肩膀瞬間的僵硬。
    李晴握著筆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在空白的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劃拉著毫無意義的線條。
    那份深藏心底、從未宣之於口的喜歡，在此刻全班聚焦於陳默的氛圍下，變成了一種無處遁形的、尖銳的刺痛。
    陳默的腳步在門口微微一頓。
    他俊朗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向上揚了揚，目光平靜地掃過這“萬眾矚目”的場麵，臉上沒有絲毫局促或慌亂。
    隨即，他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邁開長腿，步伐依舊沉穩，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隨著他腳步的移動，那凝固的空氣仿佛才開始重新流動。
    細碎的、壓抑的議論聲如同解凍的溪流，在教室各個角落重新響起。
    待陳默走到李晴附近時，李晴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猛地抬起頭。她臉色平靜，眼神有些躲閃，卻努力擠出一個很淺很淺的笑容，聲音很輕：“陳默...早呀。”
    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的教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陳默正伸手拉開椅子，聞聲轉過頭，垂眸對上李晴有些慌亂卻努力保持平靜的目光。
    他回以一個溫和的、一如往常的微笑，點點頭說：“早，李晴。”
    李晴的心跳得更快了，趕緊低下頭，心裏五味雜陳，既有被他回應的細微喜悅，又有更深的失落。
    鈴鈴鈴——
    早讀鈴聲響起了。
    幾乎是同時，同桌的林曉也深吸一口氣，仿佛調整好了情緒，她側過身來。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開朗明快的笑容，甚至帶著點刻意的燦爛，聲音也比李晴響亮許多，帶著她一貫的活力：“早呀，陳默！還以為你會遲到呢，沒想到你是準點戰神！”
    這聲“準點戰神”帶著明顯的調侃意味，瞬間引來周圍幾個同學的低笑。林曉的目光灼灼地看著陳默，笑容依舊，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強撐的倔強。
    陳默看著她這故作輕鬆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詫異。
    他記得上次在體育課坦白後她泛紅的眼眶。
    此刻她如此“大方”地調侃，反倒讓他有點意外。
    但他很快也笑了，笑容坦蕩，“早，林曉，別瞎起哄了。”
    語氣熟稔，像是對待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林曉的笑容似乎更燦爛了些，但眼底那抹強撐的亮光卻微微晃動了一下。她“哼”了一聲，轉回身去，拿起語文課本準備開始早讀，隻有她自己知道，轉過去後，那燦爛的笑容是如何一點點垮下來的。
    門外，語文老師沈謙海恰到好處的踏進七班教室，暫時終結了這微妙的氛圍。
    “好了！安靜！拿出語文課本，《赤壁賦》，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預備——起！”沈謙海走上講台，大聲說道。
    底下朗朗的讀書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教室。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整齊劃一的聲音暫時掩蓋了所有的八卦和小心思。
    陳默翻開書，也很快沉浸其中，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跟隨著節奏。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專注的側臉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風波都未曾發生。
    一節早讀課很快過去。
    當下課鈴聲清脆地響起，教室裏再次熱鬧起來。憋了一早上的林勳和王遠幾乎是同時從座位上彈起來，像兩枚炮彈一樣衝向陳默的位置，臉上帶著興奮的、準備“嚴刑逼供”的笑容。
    “陳哥！快老實交代！昨天...”王遠剛扯開嗓子，話才說了半句。
    突然，教室前門被人猛地推開，一個男生探進頭來，目光在教室裏快速搜尋，隨即鎖定陳默，大聲喊道：
    “陳默！教導主任馬老師讓你現在立刻去他辦公室一趟！”
    這聲音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得整個七班教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比早讀前更加集中、更加驚愕地，又一次齊刷刷地聚焦在陳默身上！
    教導主任？！馬東？！
    林勳和王遠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變成了錯愕和擔憂。跟在他們兩個後麵，準備湊熱鬧的張力也皺了皺眉。前麵的彭芳也停下了和朋友的嬉鬧，擔憂地看了過來。
    林曉猛地側過身看向陳默，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眼神裏充滿了緊張和焦慮，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李晴更是渾身一顫，倏地轉過頭，看向陳默，那雙總是安靜的眼眸裏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和恐懼。教導主任的嚴厲是全校皆知的，尤其是對所謂的“早戀”問題，處理起來從不手軟。
    而陳默和葉妍昨天那麽高調......
    在幾十雙或擔憂、或緊張、或幸災樂禍的目光注視下，被點名的當事人陳默，卻隻是緩緩合上了手中的語文課本。
    他俊眉再次揚起，臉上卻依舊看不出什麽驚慌。隻是平靜地站起身，動作從容不迫，甚至還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旁邊一臉緊張的林勳和王遠的肩膀。
    “知道了，這就來。”他對著門口傳話的同學點點頭，然後對著林勳和王遠聳了聳肩，淡淡一笑道：“我先去一趟辦公室。”
    說完，他把校服拉鏈往上拉了拉，早上的青川還是有點冷的。然後在所有人複雜目光的注視下，邁開沉穩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出了教室門。
    門在他身後關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