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血火曆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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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眼見王淩大營破營在即,萬萬沒料到戰局竟會頃刻間逆轉。
    他赤目欲裂,額角青筋暴起,手中霸王槍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震顫,狂吼道:“不許退!頂住!給某頂住!”
    任憑他聲如炸雷,卻淹沒在兵敗如山倒的潰兵潮中。
    孫策勃然大怒,霸王槍唰唰數槍刺出,連斬數名江東潰兵。
    溫熱的鮮血濺在他猙獰的麵頰上,卻絲毫止不住江東軍的潰敗之勢。
    孫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麾下的大軍土崩瓦解,隻得在韓當等親衛以血肉之軀拚死保護下,無奈地隨潰兵敗退。
    他牙關緊咬,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灼燒般的不甘。
    最終,這場江東軍誌在必得的複仇之戰,以一場慘痛的大潰敗而告終。
    四萬大軍折損近半,僅餘一萬五千多殘兵。
    且衣甲破損,旗幟歪斜,狼狽不堪地退入了曆陽城中。
    經此一戰,江東軍雖與漢軍重新形成對峙之勢。
    但戰場主動權,已悄然易手。
    敗退回曆陽城的孫策麵對不足兩萬的殘兵敗將,那顆狂躁的心終於被迫冷靜了下來。
    曆陽城頭,那麵殘破的“孫”字大旗在蕭瑟風中嗚咽,如同哀歌。
    孫策倚著冰冷粗糙的牆垛,望著城外連綿不絕、刁鬥森嚴的漢軍營寨,雙目赤紅依然未退。
    他拳頭死死緊握,指節因極度用力而根根發白,仿佛要捏碎眼前的絕望。
    周瑜默默站在他身旁,素來潔淨的衣袍上也沾染了血汙塵土。
    他一言不發,隻是那雙總是蘊藏著朗月清風般智慧的眼眸,此刻盛滿了沉重的憂慮與無聲的歎息。
    良久,城頭上的寂靜幾乎落針可聞。
    孫策喉結艱難地滾動一下,聲音沙啞幹澀打破了死寂:“公瑾,是某錯了。某不該不聽你的勸告,致使將士傷亡慘重,淩坤桃也因此...”
    話語末尾,竟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一個驕傲靈魂被迫承認失敗時的碎裂聲。
    周瑜聞言,長歎一聲:“伯符!此時絕非意氣用事之時!漢軍新勝,士氣正盛,我軍新敗,兵無戰心!曆陽小城,牆矮池淺,糧草軍械皆不足恃,如何能守?當速速退過長江,憑天險重整旗鼓啊!”
    “什麽?過江?你讓某過江?”孫策猛地轉身眼神直勾勾盯著周瑜那俊俏的臉龐。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更加嘶啞,“那淩坤桃和萬千將士的血就白流了?某孫伯符豈是望風而逃之輩!”
    他像一頭困獸,驕傲和痛苦在胸腔裏激烈衝撞,“丟了曆陽,我江東在北岸再無立足之地。日後若要北進,難如登天!必須守!”
    周瑜痛心疾首,上前一步抓住孫策的手臂:“伯符!此乃孤注一擲!高順善戰之名,天下皆知。今其兵力已遠勝於我,銳氣正盛!我軍困守孤城,兵無戰心。不出旬月,我軍必自潰!”
    “屆時,想走恐亦不能!豈不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孫策的心尖上,鏗鏘作響。
    “公瑾不必多言!”孫策斷然揮手,帶著一種偏執的決絕,“我意已決,與曆陽共存亡!某倒要看看,他高順的‘陷陣營’如何陷我這座城!”
    他此刻的複仇怒火,已然徹底蒙蔽了理智,眼中隻有與曆陽城池共存亡的瘋狂火焰。
    周瑜看著孫策決絕的背影,挺拔的身姿此刻卻顯得如此蕭瑟。
    他眼中閃過深深的失望與如墜冰窖的憂慮,最終所有情緒化作一聲無力回天的長歎,消散在帶著冬日刺骨的寒風之中。
    高順用兵,果然狠辣老練。
    他並未立即強行攻城,而是首先分兵,精準控製了曆陽東、西、北所有通道要隘,將曆陽徹底變為一座在漢軍控製下的孤島。
    隨後,殘酷的攻城戰開始了。
    漢軍並未進行傳統的蟻附攻城,而是動用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放!”
    隨著一聲冰冷徹骨的命令,數十架投石機同時咆哮。
    巨大的石塊裹挾著毀滅的風聲,如同天外隕石般狠狠砸向曆陽城牆和城內。
    牆垛被砸得粉碎,碎石四濺。
    躲閃不及的江東軍士卒被砸得血肉模糊,慘嚎連天。
    城中屋舍接連倒塌,火光衝天而起。
    濃煙滾滾,淒厲的慘叫聲、哭喊聲、房屋坍塌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緊接著,重型弩車發射的七尺長的鐵矛弩箭,帶著令人牙酸的恐怖尖嘯,劃破空氣。
    將敢於露頭的守軍士兵連人帶盾牌狠狠釘在城樓或女牆上,鮮血瞬間染紅了磚石。
    數日後,在遠程打擊極大地削弱了守軍士氣和城防後,漢軍的攻城塔和雲梯如同巨大的怪物,緩緩逼近城牆。
    真正的攻防血戰開始了。
    “放箭!滾木!礌石!”孫策親臨城頭,聲嘶力竭地指揮。
    他的嗓音早已沙啞不堪,身上的精良鐵甲布滿刀箭痕跡和血汙。
    江東軍殘存的士卒在死亡的威脅下拚死抵抗,金汁惡臭衝天,火油傾瀉而下形成一片片火海。
    城下漢軍死傷慘重,焦糊味和血腥味彌漫戰場,令人作嘔。
    但漢軍兵力雄厚,高順於後方指揮台上鎮定自若。
    部隊如潮水般輪番進攻,晝夜不息,不給守軍絲毫喘息之機。
    江東軍的人數在持續消耗,每一個士兵的倒下都意味著防禦陣線出現一個難以彌補的空缺。
    城牆多處出現破損,雖連夜用磚木泥土倉促填補,卻依舊搖搖欲墜。
    守城物資飛速消耗,箭矢即將告罄。
    一日,城外傳來漢軍齊聲的招降呐喊,清晰地穿透城牆,鑽入每一個饑寒交迫、恐懼絕望的江東士卒耳中:
    “江東將士們!爾等已身陷絕境,何不早降?高大帥有令,棄暗投明者,免死!擒殺孫策者,賞千金,封侯爵!”
    這呼聲如同魔咒,不斷瓦解著江東軍最後殘存的鬥誌。
    絕望的氛圍像瘟疫一樣在守軍中迅速蔓延,起初是零星的士卒,趁著夜色縋城而下,跌跌撞撞地投奔了漢營。
    後來,逃亡之風愈演愈烈,甚至出現成建製的小隊。
    在低級軍官的帶領下,不斷地縋下城頭叛逃去了漢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