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興發，幾人便圍坐在一起商量。
    “李興發口中說的那個幫馮鬼娘進大理寺的貴人想必就是幫她偽造戶籍的人，隻要找到了他，應該就知道馮鬼娘另一半怨氣的源頭所在了。”陸寶兒說。
    祁慕：“這個人的身份前任大理寺卿楊宏闊應該清楚。”
    周玉：“他住哪兒？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祁慕：“他早已致仕，聽說在一處莊子上頤養天年，離這不遠。”
    顧淩霜：“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
    “好！”
    眾人立即動身。
    馬車向郊外莊子上急行，隨著馬兒跑動，車簾隨風飄起。
    忽然一個人影從餘光中劃過，陸寶兒沒來由地心頭一緊，蹙眉看向窗外。
    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也並未看清那人的身影，隻隱約在腦海中留下了一絲熟悉。
    路邊，一個婦人被丫鬟攙扶著。
    她望著遠去的馬車，眸中閃過淚光：
    “小荷，我剛才好像看見欣兒和寶兒了！”
    小荷滿眼心疼：“姨娘，兩位小姐已經去了一年多了，她們若是知道您日夜難過也會擔心的！”
    婦人苦笑一聲：
    “是啊！她們都已經走了很久了，是我看花眼了！”
    “小荷，過幾日陪我去看看她們吧！”
    小荷：“姨娘您養好身子再去看二位小姐，否則她們見您病成這樣會難過的！”
    “好！”
    小荷扶著婦人上了馬車。
    ……
    城郊這邊。
    陸寶兒他們在楊宏闊的莊子前停下馬車。
    這莊子不算大，後頭有幾畝菜地，前頭小院裏種滿了花草，甚是賞心悅目。
    葡萄藤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愜意地躺在躺椅上小憩。
    正灑掃庭院的小廝見有人來，忙走出來問：
    “幾位找誰？”
    祁慕上前道：“在下祁慕，有事想找楊宏闊老大人，不知老大人可在？”
    小廝一聽來人姓祁，神色立時恭敬起來：
    “老大人在休息，請諸位稍等！”
    說完，他就跑去叫醒楊宏闊：
    “老先生，外頭有位姓祁的小爺找您，您可要一見？”
    楊宏闊睜開睡眼，醒神片刻才道：
    “祁家的小子尋我何事？”
    “罷了！叫他進來吧！”
    “是，先生！”
    小廝忙去請人進來。
    楊宏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將旁邊的茶爐重新燃起。
    祁慕他們走了進來，禮貌地拱手行禮：
    “見過楊老先生！”
    楊宏闊掃了一眼他們：
    “祁家小六爺，周武侯家的小世子，顧老粗家的閨女……”
    目光移到陸寶兒和林刀身上時，他眼中閃過疑惑：
    “這兩位姑娘不曾見過，不知是哪家的？”
    祁慕忙道：“這位是陸寶兒，我祖母娘家那頭的親戚。”
    “穿紅衣服的是她的額……丫鬟！”
    祁慕本來想務實了說是侍衛的，但怕把老人家嚇到，隻能改口說是丫鬟。
    反正林大美人本來也是想當姑娘來著。
    楊宏闊對他這話隻信了三分。
    一個丫鬟能長成這般模樣，還穿著這麽華貴的衣服？騙鬼呢！
    不過他也沒在意。
    “小六爺為何突然上門？老夫記得從前與你祁家素日沒有來往吧！”
    祁慕拱手道：
    “冒昧上門，打擾您了，但事情緊急，還請老先生莫怪！”
    “罷了！有何事說吧！”楊宏闊道。
    “敢問老先生可還記得大理寺的仵作馮鬼娘？”祁慕問。
    楊宏闊想了想後點頭：
    “記得！她驗屍的手藝極好，雖是女子之身，卻一點不輸男子，當年幫我破了不少案子！”
    祁慕：“那您還記得她是誰保舉進大理寺的嗎？”
    楊宏闊眸光微閃，微微搖頭道：
    “小六爺誤會了，她是通過仵作考試被選中的，並非是誰保舉！”
    “她是女子，又無戶籍，若非有人保舉，她又如何能參加仵作選拔考核！”
    陸寶兒蹙眉看著楊宏闊的神情，沉聲道：
    “老先生，您話中似有所隱瞞啊！”
    楊宏闊沉默不語。
    顧淩霜急忙起身，單膝跪下哀求：
    “老先生，此事事關我父親和顧家軍安危，還請您直言相告！”
    “丫頭，你這是做什麽？”
    楊宏闊忙將她扶起來。
    “馮鬼娘與你父親和顧家軍有何關係？”
    “老先生，此事說來話長，若您不如實相告，恐怕顧大將軍和顧家軍危矣！”
    看著他們嚴肅的神情，楊宏闊無奈地歎了口氣：
    “罷了！人都已經不在了，告訴你們也無妨！”
    楊宏闊看著顧淩霜說：
    “保舉馮鬼娘參加仵作選拔考核的正是你的祖父，當年的定國公顧長風！”
    聞言，眾人既驚訝又不驚訝。
    陸寶兒早就猜到了顧長風身上，隻是他們沒有人敢相信。
    “老先生，煩請您將當時的事情如實說來！”
    楊宏闊微微點頭，給眾人倒了杯茶後開口說起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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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我初任大理寺卿，彼時大理寺內缺少人手，尤其是仵作，堪用之人寥寥無幾。
    於是我便奏請聖上，設下仵作選拔考核，不問年齡，不問經驗，有能者即可勝任。
    沒想到竟有女子來參加考核，手下人看她一身乞丐裝扮，以為她是搗亂來了，便將她趕了出去。
    卻不想她被拒後竟也沒走，而是跪在了大理寺門口。
    當時我忙於調查一樁殺人分屍的懸案，無力分心管她。
    想著她跪上一會兒便會離開，誰知她這一跪就是三天，終於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就在這時，定國公出現了。
    他那天本是來找老夫討論案情線索的，在大理寺門口看見了昏迷的馮鬼娘。
    你祖父問了情況後便將人帶了進來，還給她找了郎中。
    你祖父同我說陰陽既判，男女並生，世上沒有男子可為而女子不可為之事，仵作選拔既是有能者擇之，便該讓她試一試。
    我想著此女竟能如此不顧性命，便答應你祖父給她一個機會，就讓她驗當時那樁分時懸案的屍體。
    我本不抱什麽期望，誰知她竟將屍體一塊一塊地拚了回去，還驗出了死因，幫我們鎖定了凶手。
    懸案告破，馮鬼娘當居首功，我自按照約定讓她入大理寺擔任仵作。
    可就在底下人問她戶籍何處時，她卻麵露驚惶，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你祖父看出了她心有顧忌，便留她單獨詳談。
    馮鬼娘應是將她的過去告訴了你祖父，但你祖父並未對我說真話，隻說她的戶籍由他來想辦法，出了任何事，他來擔。
    之後沒多久，馮鬼娘便帶著戶籍來大理寺正式擔任仵作。”
    聽完故事，陸寶兒不禁疑惑：
    “老先生，您就沒有查過馮鬼娘的身份？”
    楊宏闊笑了笑，回答：
    “不必查！有定國公作保，我願意相信馮鬼娘不是惡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說的秘密，隻要不傷害他人，何必刨根問底。
    再者，我信定國公的為人，若是馮鬼娘真有問題，他是斷不會為她作保的！”
    顧淩霜抿了抿唇，眉頭悄然又緊了幾分。
    楊宏闊為人正直，連先帝都讚其剛正，連他提起她祖父時語氣中都滿是敬佩信任，為何她父親卻好似跟祖父有仇一般？
    這個答案或許楊宏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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