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小木屋隻站著大約一百來個人。
    隻來了全村的一半。
    楚大勇皺著眉頭問裏正：“怎麽回事，確定是全部人都告知了嗎？”
    裏正輕歎一聲無奈地搖搖頭：“沒辦法，有些人不信，執意要留在村裏，也不能將人家強硬拖走啊。”
    “何止，有的人就是舍不得那點田地，真是笑話，身外之物哪有命重要！”老徐恨鐵不成鋼地抱怨著，痛斥那些人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
    裏正看了看楚大勇的身後，沒見著雲麗兒和倆兒子的身影，小聲詢問：“你家裏人沒到齊？”
    楚大勇胸膛微微起伏，壓抑著心中的痛苦沒說話，閉著眼小幅度地搖搖頭。
    裏正明了，又歎了一口氣，安慰似的拍了拍楚大勇的肩。
    “事不宜遲，走吧。”
    “等等！”楚二勇突然出聲，他眉間深深凹陷眼裏滿是痛苦和掙紮：“我去找人給我娘子托句話，你們先走，我馬上就來。”
    “二勇！”楚老爺子杵著拐杖用力地敲擊地麵，灰蒙的眼睛望著他。
    楚二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爹放心吧，我一會兒就來。”說完便朝最近的村民跑去。
    眾人隻能先行離開，趁著現在天還亮著，跟隨老徐和那幾隻細犬往深山裏走。
    好在沒一會兒，楚二勇信守承諾地跟上了大部隊，隻是眉間一直掛著散不去的憂傷。
    一百來個人男女老少拖拉著上路，連續趕了三個時辰的路直到月亮高高掛起，老徐才提議找個安全的地方紮營。
    好在是夏季入秋，夜晚的氣溫不算太涼，眾人升起幾個火堆，找好角落坐下才得以吃起幹糧。
    福寶拿著手中涼透了的米餅，漫不經心地小口吃著，周圍的人也都心事重重悶不出聲。
    在這緊張的氣氛下，楚大勇與其他幾人開始商量著明天的打算，究竟要不要返回村裏查看。
    “太危險了，萬一敵寇真的來偷襲，肯定不會馬上走，我們回去隻會是自投羅網。”
    “萬一沒有呢？大家所有的一切都在村裏，倘若安全還是繼續回去生活。”
    幾人你來我往地爭論，最後楚大勇提議：“明兒我與老徐起個早，提前回去探看情況，若是沒事就派人回來傳話，倘若......倘若天黑前我們一直沒有回來，你們就趕緊走，有多遠走多遠。”
    “不可，要去也是我與老徐去，大哥你留在這，他們需要一個帶頭的人，不然會出岔子。”楚二勇提出異議。
    楚大勇明白他想回去尋人的心，便隨了他的願。
    事情定下後，男人們就開始排序輪流守夜，以防萬一被偷襲。
    夜晚，福寶擠在林二娘的懷裏睡著，另外兩個孩子則與楚老爺子擠一個涼席。
    林二娘看著福寶熟睡的臉蛋，親了下她的額頭，將臉貼著她，眉毛鎖在一起，心裏默默祈願平安無事。
    福寶的神識早就飄出體外，到附近的樹林中尋求“同伴”的幫忙。
    她疲憊地歎氣道：“茯苓到底去哪了，這麽久沒消息。”
    第二日天還沒亮，楚二勇與老徐便已經準備動身。
    福寶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一陣鳥類的悲鳴，她恍惚地坐起身看到枝頭上的茯苓。
    楚大勇正在與兩人交待事情，便看到福寶搖搖晃晃地走來，抓著他的衣角揚起頭，眼神中流露出惋惜。
    “爹爹，不必回去了。”
    楚大勇原本流暢的話戛然而止，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楚二勇急切地問：“這是何意？”
    福寶低垂著眼搖搖頭，無力地說出了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村裏被滅了，僥幸逃脫的人，已經往我們這裏趕來了。”
    麵對突如其來的消息，幾人僵在原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楚二勇腿一軟半跪在地上，雙手顫抖地抓著福寶的肩，帶著期盼的語氣問：“麗娘她們來了嗎？”
    再詳細的福寶也不清楚，這些事都是她拜托茯苓才得知的，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二勇，你冷靜點！”楚大勇拿開楚二勇抓著福寶的手，安慰道：“麗娘們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先等等看。”
    等待的時間是無比漫長與難熬，楚二勇坐立不安地一會走一會站，就是不肯坐下來休息片刻，無論旁人如何勸說都沒轍。
    直到兩個時辰後，放哨的人突然驚呼一聲：“有人來了！”
    楚二勇眼裏冒光猛地站起身望去，不遠處隱隱約約看到幾個人影，他迫不及待地拔腿就往那幾人的方向奔去，想快點看清他們的樣貌。
    在幾人中逐漸看清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激動地加快步伐拚命衝去：“麗娘！”聲音因為激動而沙啞破碎，但還是被雲麗兒認出。
    雲麗兒看到楚二勇後，原本暗淡如死灰的眼睛驟然一亮，咬著牙忍著腿上的傷痛，拖著楚勇平踉蹌地朝他跑來。
    楚二勇緊緊將林二娘摟入懷著，激動得眼眶泛紅差點流出眼淚，無聲地呐喊：這種差點不複相見劫後餘生的感覺，他不想再體驗一遍。
    他放開林二娘捧著她的臉顫抖的聲音：“你來了就好，好。”隨後看向抱著他大腿的楚勇平，蹲下身頭貼著頭，輕輕拍了下楚勇平的後腦勺。
    看向一旁卻沒看到小兒子楚勇安的身影。
    楚二勇強忍著不安，他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擠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又看了圈這次逃來的人們。
    “勇安呢？怎麽沒見他人？”
    雲麗兒緊眼中浮出血絲，鼻翼微微煽動急促地呼吸著，良久，才哽咽出聲：“勇安......被敵寇擄走了......”
    她緊緊揪著自己的衣服曲著身子跪在地上，悶在胸腔裏的聲音大聲訴說著她的痛苦。
    “怪我沒保護好他，我原本想追著那匹馬一起去的，但是勇平還在我身邊呐，我要怎麽辦啊二勇......”
    楚二勇緊繃著下頜線，握緊的拳頭青筋暴力突出。
    他俯下身抱住雲麗兒，眼神堅定透出狠勁，咬牙切齒道：“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回勇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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