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遠在他方思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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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老得知楚家準備遷移京城後無比震驚,直奔楚家問個明白。
    剛進院門,就見楚老爺子正坐在門檻上抽焊煙,他把煙袋往鞋底一磕,緩緩突出一口白煙。
    “老楚,你真要帶全家往京城奔?”潘老急切的嗓門亮得能驚飛簷下的麻雀,徑直走到楚老爺子跟前。
    楚大勇手裏的麻繩“啪”地掉在地上,抬頭見是潘老,慌忙起身拍了拍褲腿“潘老,您咋來了?”
    “我再不來,怕是連你家門檻都摸不著了!”潘老往石磨上一坐,煙袋鍋在磨盤上敲得梆梆響,一副賭氣的模樣。
    “咱村誰不知道你家那幾畝水田是金疙瘩,京城拿地而哪能有咱這日出而作的踏實?”
    林二娘提著水壺出來,聽見這話不由愣了愣“潘老,咱家不是嫌這兒不好,主要是我大兒子自己在那邊,不放心呐”
    “你大兒子都多大年紀了,誰不曉得他在皇宮裏吃官糧,府上少說也有十幾個家仆伺候著,哪還需要你們操心。”
    “這”林二娘被潘老問得說不上話,看向楚老爺子詢問是否說出真相。
    見楚老爺子敷衍似的朝他們揮揮手,讓他們去忙活自己的事,將人支開才緩緩道“小老頭,咱們家準備遷移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我知曉你心裏難受,我又何嚐不是?”
    “有啥事不能同我講?你若是真有難處我會不幫你?”
    兩老頭對視一眼,相互攙扶著走進廳堂,福寶牽著馬匹正準備走一趟私塾。
    路過廳堂時瞧見兩人翹著二郎腿坐在裏頭,楚老爺子胡須隨著嘴巴一開一合在抖動,潘老則看著地麵一聲不吭將旱煙舉在嘴邊聽著,臉色沉重。
    她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出了院子,一聲“駕”隨著馬蹄聲漸漸遠去。
    過了許久,潘老的煙袋停在半空,半晌才重重歎了口氣“竟發生了這種事情,老楚,我與你同是出生入死的戰友,我了解你的心性。”
    他瞅著屋內若隱若現的白煙,目光落在手中的旱煙上——抽焊煙也是楚老爺子教他的,而如今這人要離開,他卻沒理由挽留。
    “罷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勸留。”潘老站起身,往屋裏掃了一眼“地契還沒脫手?孫老栓昨天還跟我念叨,想盤下你家那片菜園子。”
    楚老爺子啄著嘴吐出一口煙,擋不住臉上露出難色“正愁這事呢,那些彎彎繞繞的文書,咱們也弄不清”
    “這事你別管了。”潘老把煙袋往腰裏一別,抄起桌上的地契就往外走“我這就去叫人來,保準給你算得明明白白,價錢一分不會少。”
    走到院門口,潘老又回頭望了眼那棵臭橙樹,“動身時吱一聲,我叫上幾個後生幫你抬箱子。”
    楚老爺子望著潘老的背影,忽然想起八年前他們剛到此地的時候,渾濁地眼中轉動著琉璃,半晌才吐出“有勞你了。”
    潘老不在意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他家。
    院外的蟬鳴不知何時歇了,隻有風吹過麥浪的沙沙聲,像是誰在低聲道別。
    福寶將把栓在私塾門口的柳樹旁,對黑馬念叨著“我去就回,若是有壞人來偷你,你就踹他!”
    黑馬配合地發出氣音,她拍了拍黑馬的肚子誇讚“好孩子。”
    石階上落下幾片銀杏葉,福寶三步跨上石階一溜煙地往學堂跑去。
    “先生在裏頭抄書呢。”守在門口的小童掀了掀眼皮,手裏還攥著塊沒刻完的木牘。
    “多謝。”福寶輕輕推開門,墨香混著舊書的黴味撲麵而來。
    靠窗的書案後,郭先生正伏在宣紙上寫字,狼毫筆在他手中遊轉,落下的“寧靜致遠”四個字,墨色濃淡相宜。
    “先生。”她屈身行了個禮,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案上的硯台。
    郭先生抬眼,看向她垮著的藍色布包忽然笑了“瞧你這駕駛,是來找為師借書來了?”
    “不是,學生是來同您道別的,我們一家準備遷往京城。”
    枯竭蒼老的手一頓,宣紙上立即暈開一抹墨汁,這幅字毀了的重寫。
    福寶自顧自地說著“父親已在忙活地契的事,過兩日哥哥也會離開醫館。”她將布包放在案上,裏麵是她連夜抄錄的《詩經》“這是學生整理的筆記,留給師弟們看吧。”
    郭先生放下筆,拿起那卷筆記翻了翻,忽然歎了口氣“京城不比鄉野,那些高門大院裏的規矩,比《女誡》上的字還多。”
    福寶忽然感到眼圈一熱,忙低下頭“學生記得先生教的,‘腹有詩書氣自華’,便是到了京城,每日也會溫書三個時辰。”
    她抬起頭時,眼裏的水光已退去,代替的是堅定的眼神“待學生學成,定會辦一間女學,教那些被瞧不起的女子認字。”
    郭先生望著窗外的荷花池,依稀記得當年池內的荷葉日漸變少,是被三個頑皮的學童每日摘取,如今那荷葉與蓮花多地擠出池外。
    “好孩子,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守住初心,方能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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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寶再行禮時,裙角掃過案桌的邊角“先生保重。”
    “去吧。”郭先生揮揮手,重新拿起狼毫“路上多看些山山水水,寫篇遊記回來。”
    腳步聲漸遠,郭先生望著那卷攤開的《詩經》,忽然在“青青子衿”旁,又添了個朱紅的圈。
    回到家時,林二娘剛才廚房走出來,手裏端著一盤洗淨的野果往大堂,見她回來扯出一抹笑問“道別郭先生回來了?”
    一口氣堵在福寶胸口發緊,她抿著嘴唇點點頭將馬牽進牛棚。突然想起什麽,跑進大堂問“爹,牛爺爺和小黑要帶去京城嗎”
    大堂內坐著幾個村民,正在客套地同楚大勇談事。
    楚大勇看了眼福寶,隨意晃了下頭“牛和馬會留在村裏。”
    聽到回答後福寶悶悶不樂地“奧”了聲,便自覺走出大堂,蹲在牛棚前給老牛和黑馬喂草。
    原來離開竟會有如此強烈的不舍,第一次被迫離村逃亡時,年僅四歲的福寶什麽也不懂,隻想帶著所有人活著離開。如今在最有感情的年紀麵臨再次道別,她頭一次體會到一個熟悉地方,對人是多麽重要。
    她偏過頭枕在膝上,宛如焉掉的白菜無精打采,心裏想的卻是當年天啟哥與謝景瀾離開時,是否也是這般難過?
    遠在京城的宮中,鎏金銅爐裏的龍涎香正燃到好處,煙縷在窗欞間纏纏繞繞。
    坐在書案前的男子,穿著件月白錦袍,領口繡著暗紋流雲,指節分明的手指翻看著《戶籍冊》,冷不丁的耳朵瞬間通紅,他不舒服地抬手撓了幾次,隨後合上冊子。
    提起筆手腕輕轉,快速寫下一份書信。
    窗外的紫薇花落了滿階,有片花瓣飄進窗,恰好停在硯台邊,被他隨手拈起,夾進了案頭的《京城門籍》。
    他忽然停筆,待墨跡稍幹,低沉悅耳的聲音喊道“小李子,派人將這封信送到楚大人府上。”
    “嗻。”下人的腳步聲很輕,倒讓這滿室的寂靜更顯分明。
    他抬眼望向窗外時,陽光正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將那雙含著星子的眼映得透亮,下頜線繃得利落,唇邊還帶著未散去的嚴謹疲憊,倒比階下新開的紫薇更添幾分俊美。
    撇眼看向案桌上的擺放的章,前些日子不小心摔倒地上,上麵刻著的“瀾”字摔裂一角,劍眉不由皺起。
    耳朵發熱讓謝景瀾感到不適,他惱火地拿起壓紙的鎮紙放到耳側,嘴裏喃喃自語道“是誰在念叨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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