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新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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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來群大爺弟兄倆個,他的弟弟叫商來金。商來群大爺有三個兒子,四個閨女,最小的兒子,我叫作三文兄弟的,結婚後,有了一個孩子,他就去世了;二兒子就是商革文,大兒子就是我稱為劉勇大哥的,劉勇大哥有個兒子叫商勝利。商來金叔有一對雙胞胎兒子,二兒子叫商義業。在人和村興起了玩大車搞運輸後,商義業、商勝利爺倆很快成為了其中的佼佼者,都很快有了自己的運輸公司,慢慢地自己的車輛也有了十幾輛。
一天,商勝利從寧波回到人和村,打了電話,晚上就到人和村村委會。人和小學合並搬遷後,原來的人和小學就成了村委會的地方,學校在時,雖然感到擁擠,但給了村委會辦公,地方就寬敞很多。
村委會的辦公室收拾得很好,寬敞明亮的房間牆上掛著幾張村裏的風景畫和一些宣傳海報,展示著村裏的發展成就和未來規劃。辦公室中央是一張大桌子,上麵放著電腦、電話和其他辦公用品,桌子後麵坐著一位在製衣廠工作的小夥,他住在學校的房間,有時就過來和人聊天。
我上小學的時候,操場的東麵、南麵就是農田,操場的周圈種著兩排高大的白楊樹,那年學校組織去拾麥穗,我還被蜜蜂蜇了一下,紅腫了一大片。而此時的學校,周圍全是民居。
暮色如墨緩緩鋪灑,天邊的餘暉似是被夜色吞噬,僅留下幾縷淡淡的紅霞。村委會的四周,一排排平房隱沒在蒼穹的沉沉暗影中,隻留下點點窗戶的光亮,像是星星點點的螢火,在夜幕下努力抵抗著黑暗。空氣中彌漫著晚飯後的寧靜,偶爾傳來遠處孩童的嬉笑聲,和著夜風,顯得格外清晰。家家戶戶的炊煙已散,隻剩下門前的燈光閃動,仿佛在訴說著一天的故事。村民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有的聚在村頭的老槐樹下,閑話家常;有的在家看著電視,和家人說著話。小狗在巷子裏歡快地奔跑,偶爾停下來,對著夜空發出幾聲稚嫩的吠叫。
在這樣的夜晚,整個村莊像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質樸而寧靜。即使是在看似平常的傍晚,也能感受到一種淡淡的舒適感,在空氣中彌漫,在暮色中沉醉。此時的人和村已經不是貧窮落後的人和村,家家蓋起新房,家家過起了好日子。
商勝利推開村委會辦公室的門,看見坐在那裏的袁瑞豐,叫了聲三叔,遞了根香煙過去。
袁瑞豐看一眼香煙,放在嘴裏,商勝利急忙遞過去打火機給他點著。
袁瑞豐吸了一口煙說道:“回到村裏了,就按照咱村裏的規矩,不要用這麽好的煙,你這在外麵辦事用煙我不管,在家裏就不要用這樣的煙了,你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兩盒煙都不夠。”
商勝利點點頭:“是,是,我也不想用這煙,就是幾個夥計非跟我要好煙抽不可,我拿出玉溪煙他們還不抽呢,就是鬧著讓我買好煙抽。”
袁瑞豐說:“你和你二叔就不一樣,你二叔義業就是一直用玉溪,他比你低調,生意也不比你做得小啊。”
商勝利說:“我二叔做人低調,做事可不低調,他比我起步早,他的生意就是比我做得好。我也想低調,可老袁家、老商家在人和村就是這樣,低調不起來啊,總要有高調的,我還是想著積極上進,積極向組織靠攏,多為人和村辦點事。”
袁瑞豐點點頭:“高調和低調是相對的,上一次村裏修健身廣場,你帶領在寧波玩大車的捐款捐物最多,咱人和村在新砦鄉建得最快最好,還得到了鄉黨委的好評。這個,要把功勞記在你的頭上。”
商勝利撓撓頭:“就我義業叔還說我呢,他說,你們在寧波的都出錢了,我們在上海的也不能讓你們比下去吧,他說下次村裏有事也要跟他說。”
袁瑞豐說:“人和村還是在寧波的人多,那裏的人你要領好,我怎麽聽說王五和他姐姐鬧起來了?”
商勝利說:“這個事已經了結了。王五當初買車的時候,到他姐姐家借了一萬元,就一直沒有還。前段時間,她姐姐家要翻蓋房子,說到借給王五的一萬元,王五媳婦說當初是給他家的,不是借的,借的肯定要還,給的就不用還了。這樣兩家就鬧起來,我去勸王五兩口子,不管錢是借的還是給的,現在她家確實蓋房子,確實需要錢,你家也不差這一萬元,你就還給她,還能因為這一萬元和親姐落下不睦,還能吵起來。王五媳婦還算大氣,拿了一萬元,還拎著禮物去找了姐姐,說著感謝的話,兩家就和好了。還有馬本會,他和他姐夫合夥買車,一個押車,一個開車,幹了小一年,除了按照股份分錢外,兩個人因為司機和押車的工資不一樣鬧起來,他就和他姐夫的關係鬧僵了,他就不和他姐夫一起幹了,就去和別人合夥幹。他姐夫覺得,馬本會和別人一起幹,是讓他臉上難看,就是不把應該給馬本會的工資給他,兩家還吵鬧起來,也是不可開交。他姐夫也是個老實人,我就調停,讓他姐夫把馬本會的的工資結了,這樣的親戚還能落下仇啊。結完賬,馬本會摟著他姐姐大哭,說著對不起的話。”
袁瑞豐點點頭:“你是有前車之鑒啊,行,你還是有記性。”
商勝利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不了,當初我買大車,我義業叔從別的地方給我轉磨了三萬元,後來我有錢就還上了。我嬸子跟人說,我叔借的好朋友的錢,雖說沒有利息,但逢年過節少不了地去人家走動,這還錢的時候,我家媳婦連聲謝謝都沒有,別說拿東西看人家了。我媳婦聽到了,就說錢是義業叔的,不是我叔的朋友的,就怕我們不還錢,還說瞎話是別人的錢,就這叔侄關係還要利息,還要拿什麽禮物。我回到家裏,一聽就火了,我上去就踹了我媳婦一腳,拎著東西到了我義業叔家,我不提錢的事,就說現在生意不錯,就來看我叔看我嬸,我親熱地叫著嬸子,我嬸子開始還臉色不好看,一會就笑眯眯起來,晚上炒了幾個菜,我和義業叔都喝了不少酒,啥也沒說,但啥也都算說了。”
袁瑞豐說:“關係是關係,親兄弟是親兄弟,借的錢就一定要還,沒有利息就一定要記好人家的情,兄弟姊妹也是一樣,要不說親兄弟明算賬啊,尤其是現在是市場經濟,除了兄弟姊妹的情分外,還要按市場經濟的規則辦事,按照法律法製的要求去辦。我聽說牛漢穩和他姐姐家,也因為借錢還錢的事鬧了起來,我們還是在人和村太久了,我們的視野不夠,我們的市場意識不夠,還需要多多學習,在這方麵你要多學習,領好大家。”
商勝利點點頭:“我一直學習著呢,現在我那邊的業務漸漸穩定了,有助理幫著我,我的時間也充裕了,我參加上次縣裏的培訓後,我就按照培訓班的要求,一直在學習。”
袁瑞豐喝了口茶,鄭重地看著商勝利,緩緩開口道:“勝利啊,我考慮了許久,我幹這村黨支部書記也幹了很長時間了,我也不能一直幹下去,就想著趕快讓你們幾個能成長起來。我已經把你推薦給了新砦鄉黨委,下次改選你可能就是村黨支部成員了,這也不用掖著藏著,村裏的幾個幹部、幾個黨員裏麵,你是年輕一輩裏最優秀的一個,你要做好準備,自己要把握好。”
商勝利微微一驚,連忙擺手道:“三叔,我哪能行啊?王位棟的呼聲可是一直很高,他前段時間還說就要進入村黨支部了呢。”
袁瑞豐擺了擺手,說道:“你怎麽不行?這些年你一直積極參加黨支部組織的各項活動,你的熱情和積極性大家都看在眼裏。而且你在玩大車的人群裏可是起到了帶頭作用,你有十幾輛大卡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多次捐錢捐物給村裏,在村民們心中很有威望呢。至於王位棟,你就不要管他怎麽說了。”
商勝利撓了撓頭,有些靦腆地說:“我也就是盡自己的一點力,想著多為村裏做點貢獻,在寧波的那群人裏,我也盡量起帶頭作用。可這班子成員的職責重大,我怕自己做不好啊,再說了,我也入黨沒幾年吧。”
袁瑞豐拍了拍商勝利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看好你,你就不要跟我假模假樣了,我可不是讓你隻是進入班子,我就看你能接我的班不。”
商勝利激動起來:“三叔,你就看我的行動吧,我保證不給你丟臉,我記著呢,從爺爺輩的商來慶、袁廣華開始,商袁兩家就在人和村很威武,不要說袁廣中老人家、老書記袁瑞晟,就是我革文叔,還有三叔你,這一輩輩地給我樹立了榜樣,我一定不負眾望,把你交給我的活,把村黨支部交給我的活幹好。”
袁瑞豐笑著說:“現在村裏和原來不一樣了,大家原來就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自己掙錢,現在大家的意識覺醒了,就是走不出去,就是留在人和村,那也要活出人樣來,那也要老少爺們看得上。現在隻要村裏有活動,隻要村裏需要大家捐款,大家都踴躍參加,就是自己不在家,也會安排家裏的其他人參與。你看疫情時村口值班,有人不在家,還打電話排上自己值班,就讓自己的家裏人參與,大家都想活出個樣子來,我這裏的入黨申請書都壓一摞了。不過,也算沒白忙活,這次發展新黨員,人和村的指標可是比其他村都多啊,還是鄉黨委對人和村的工作滿意,我們人和村的組織建設、村風建設、黨政廉潔、村務公開,在鄉裏那是首屈一指。我能腰杆壯,離不開你們的支持啊。”
商勝利的聲音大起來:“三叔,你就放心吧,你把人和村這個標杆豎起來了,我們就堅決不讓它倒下去,今後我們村的任何工作還要走在前麵,我們的工作會越做越好,我們村的人會越來越富裕。這中秋節快要到了,不用你說,我就拉著王位棟,拉著我義業叔,走訪村裏的幾個老人、幾家困難戶。我義業叔還跟我說了,我勝偉弟弟也要寫入黨申請書呢,讓我帶著他為村裏多幹好事。我要和王位棟公平競爭,我一定要贏他。”
袁瑞豐笑著看著他:“好,你不隻是有你革文叔叔做生意的頭腦,幹起事來也有股闖勁,今年年前的那幾件事,你就帶著大家幹吧。”
商勝利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元錢,說道:“三叔,你看,這是五百元錢,我給你說說這個笑話。今天我剛到家,任克禮的媳婦聽見動靜就去找我,讓我把這五百元給我大N奶,我就問她怎麽回事。她吱吱嗚嗚說了半天,我才明白了,她老公公任二狗,和她老婆婆,在夜裏,把我奶家的香椿樹給偷走了。好巧不巧,香椿樹旁邊,有一個樹坑,被稻草蓋著,她老婆婆抬著香椿樹就走,一下跌進樹坑裏,小腿骨折,就住院了。我家和她家是鄰居,我媳婦去醫院看她,聽到她說伐香椿樹跌斷的腿,也不含糊,就跟她說,你這事做的不對,天一亮大家就知道,是你公母倆偷樹時跌斷腿的,你偷了我大N奶家的樹,她老人家肯定跟你不算完。一旁的任二狗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了,就說是我大N奶故意挖的坑,這腿跌斷了,他還要找我大N奶包賠呢。我媳婦就說,你盡管去找,不過,我大N奶肯定不來找你,她懶得理你,她肯定直接去派出所報案,就說有人偷了她家的樹,她家的樹值幾千塊錢,就要把這個偷樹的賊抓到。任二狗媳婦叫著,哪有幾千元,那樹才賣了五百元。我媳婦說,偷的東西還能賣貴了,我大N奶咬死幾千元,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大N奶的脾氣,她就是不和你見麵,就是不調解,就要按照法律辦。這樣的話,偷樹的人肯定要罰款,還要拘留。不隻是這樣,這要是留了案底,家裏人都不能貸款,孩子當兵、上學、入黨都受影響。我媳婦這樣說著,任克禮的媳婦就衝了過來,指著她老婆婆就吵,你們就是好偷,偷了一輩子,還是手癢,也沒見你們發財,咱家有大車,要是不能貸款了,我饒不了你們,要是你孫子上學、當兵受影響,我就把你們趕出家門。任二狗媳婦躺在病床上,臉都嚇白了。任二狗叫著,就這個事,還不能貸款了,你就嚇唬人。我媳婦說,你要是被派出所抓進去,留下案底,你的兒子、孫子肯定今後受影響,這個不會錯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大N奶的脾氣,她大洋起來能把你當個屁放了,她要是想治你,你肯定要吃幾天牢飯了。任克禮媳婦更潑了,指著任二狗叫著,人家馬三孩正在地裏幹活,噴霧器放在地頭,你扛起來就跑,人家在後麵喊你,你一腚紮進玉米地裏,人家追到家裏,你還嘴硬,說人家沒抓到你的手,你啥也沒幹,是我還給了人家一個噴霧器,你們這老口子是什麽人啊。我是知道的,任克禮和我在一起跑著大車,他和他父母不一樣,他還要入黨呢,他看見他父母這樣,也不說話,就啪啪打自己的臉。任二狗兩口子害怕了,就拿出這五百元錢來,讓兒媳婦找我說合。”
袁瑞豐笑了:“任克禮和他媳婦就是比他們老輩的好,你家媳婦還能懂律,講起來頭頭是道,看來沒少跟著你學習。咱這個村子大,啥人都有,就任二狗,原來仗著弟兄多,經常欺負別人,現在都是各幹各的,沒有人搭理他,他偷偷摸摸的老毛病就是改不了,但日子還是越過越倒退。你和你媳婦去找我老姑吧,我老姑肯定不會饒他,但我老姑做事還是敞亮的,她不會讓下麵的孩子受牽連的。農村就是這樣,家長裏短,雞毛蒜皮,但作為村裏的幹部就少不了這事。這個***也是活該,偷東西跌斷腿,就要讓他出血。”
像許多個日子一樣,無論回來多晚,村黨支部書記袁瑞豐都要在村裏巡視一圈,都要到圩首看看。他背著手慢慢走著,身後跟著商勝利,亦步亦趨地跟著。
夜幕低垂,星光點點,村頭寧靜的稻田地伸向遠方,微風輕拂,稻穗隨風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細語。偶爾傳來青蛙的鳴叫聲,似乎是在訴說著什麽秘密。遠處,村莊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燈火稀疏,仿佛是星河落入人間。偶爾,一兩聲犬吠打破寂靜,又迅速被夜晚吞噬。
稻田旁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往一個個院落,炊煙已散,隻剩下灶火的餘溫在空氣中彌漫,夾雜著柴禾和野菜的氣息。村裏的生活簡樸而規律,隨著日落而息,人們在這一刻放下勞作,也要進入夢鄉了。
村子的一座老屋上,嵌著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的中間刻著“人和”兩個字,在星光的映照下若隱若現,顯得無比厚重。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夜晚,村莊沉浸在一片祥和與安寧之中,雖然沒有城市的繁華喧囂,但這裏有著一種獨特的韻味,它是時間的沉澱,是自然的饋贈,是那些遠離塵囂的人們心靈的慰藉。
光陰荏苒,時光如梭,隨著時代的變遷,一個個人,一家家人從人和村走了出去,有些人可能再也回不了頭,但人和村的絕大部分人還在這裏一輩輩繁衍,一輩輩生活,他們傳承人間煙火,也在努力活出自己的樣子,活出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