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的假期讓王卓宇徹底沉浸在遊戲世界裏。
    盡管校方和警方極力封鎖消息，但事發當天在場的師生實在太多，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
    先是各個年級的家長群炸開了鍋，隨後周邊小區的業主群也開始瘋狂轉發，甚至衍生出各種離奇的版本。
    電腦屏幕的熒光映在王卓宇麵無表情的臉上，耳機裏傳來薑維誇張的哀嚎：
    "a點！a點啊大哥！！你瞎啊？包都下好了還在外麵逛街！這什麽勾八隊友啊，我真是服了！"
    王卓宇熟練地操控著角色，語氣平淡："野排不就這樣，你又湊不齊五黑。"
    隨著"defeat"的字樣跳出，薑維在語音那頭長歎一口氣："算了算了，今天先到這吧。等會兒我媽要帶全家下館子。"
    "哦？"王卓宇挑了挑眉，"你不是說你媽摳門得要死嗎？怎麽突然大方起來了？"
    "誰知道呢，"薑維的聲音透著無所謂，"反正有得吃就吃唄。"
    王卓宇輕笑一聲："行吧，那你好好享受。我先撤了。"
    退出遊戲後，房間突然安靜下來。王卓宇伸了個懶腰，起身時瞥見窗外夕陽西下，將整個小區染成橘紅色。
    樓下幾個小孩追逐打鬧的笑聲隱約傳來，仿佛那天的慘劇從未發生過。
    他頓了頓，推開臥室門走向客廳，廚房裏傳來母親準備晚餐的聲響，一切如常得令人恍惚。
    隻是當他經過電視機時，本地新聞正在播放"某中學學生意外墜樓"的簡短報道。
    王卓宇的腳步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秒，隨後若無其事地走向了衛生間。水流聲響起，掩蓋了新聞主播後續的解說。
    很快晚飯燒好了，暖黃的燈光下，餐桌上氤氳著飯菜的熱氣。
    林梓筱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王卓宇碗裏，狀似隨意地開口："家長群裏通知了，下周一恢複上課。"
    "嗯。"王卓宇頭也沒抬，舀了勺紫菜蛋花湯送進嘴裏。湯有些燙，他輕輕吹了吹。
    王向鬆搓了搓手，欲言又止地看了兒子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最近心情還好吧？"
    "咳！"林梓筱突然重重咳嗽一聲，在桌下踢了丈夫一腳。
    王卓宇放下湯勺，金屬與瓷碗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抬起頭，眼睛平靜無波："心情？挺好的啊...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林梓筱捏著筷子的手指微微發緊，"薑維媽媽和我們說...那天你和薑維站的位置..."
    她頓了頓，斟酌著用詞，"離那個...現場挺近的。所以..."
    餐桌上方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王卓宇看見母親的眼角有些發紅，父親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打。
    突然覺得碗裏的米飯變得索然無味。
    "我真沒事。"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平靜，"你們別想太多。"
    林梓筱和王向鬆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最終林梓筱勉強笑了笑："沒事就好...來，多吃點魚。"
    筷子與碗碟的碰撞聲再次響起，卻比往常都要清脆刺耳。王卓宇機械地咀嚼著食物，餘光瞥見父母時不時偷瞄自己的目光。
    電視裏正在播放天氣預報，女主播甜美的聲音在沉默的餐廳裏顯得格外突兀。
    窗外的夜色漸濃，路燈一盞盞亮起。王卓宇盯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覺得那個模糊的影子有些陌生。
    很快，重新回到校園的時候到了，然而清晨的校園籠罩著一層說不清的壓抑。
    王卓宇踏進校門時，注意到門口的保安比往常多了兩個，他們嚴肅地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學生。
    教學樓前的空地上，那攤早已清洗幹淨的水泥地顯得格外刺眼，仿佛還能聞到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教室裏安靜得反常。早讀課的聲音稀稀拉拉，連平時最鬧騰的幾個男生都低著頭假裝看書。
    班主任老沈走進來時，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眼下的青黑。他機械地翻開課本，聲音比往常低沉了八度："把書翻到第六十八頁..."
    王卓宇盯著課本，視線卻穿透紙頁。官方通報說是學習壓力導致的悲劇，那個跳樓的男生是初三重點班的，家裏要求必須考上重點高中。
    他想起前幾天新聞裏專家侃侃而談的"青少年心理健康"，覺得諷刺極了。
    "喂，發什麽呆呢？"薑維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指了指牆上的時鍾。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午飯時間了。
    食堂今天的菜色出奇地豐盛。紅燒排骨油光發亮，蔥絲完整地躺在清蒸魚上，就連素菜都炒得翠綠誘人。
    打飯阿姨的手也不抖了，每份菜都給得實實在在。
    "嗬..."薑維用筷子挑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媽的，我也是吃上人血饅頭了。"
    王卓宇盯著餐盤裏過分精致的菜肴，他想起那個男生扭曲的肢體，想起校領導在晨會上公式化的哀悼，想起家長們議論紛紛時閃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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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你這話哪裏不對，"他慢慢放下筷子，"但又說不上來。"
    食堂的嘈雜聲突然變得很遠。周圍同學們都在埋頭吃飯，有幾個甚至還在為搶到最後一塊排骨而嬉笑打鬧。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餐盤照得閃閃發亮，卻照不進王卓宇突然冷下來的眼睛。
    吃完午飯後，王卓宇獨自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正在消食。
    他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忽然瞥見教學樓側麵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是個瘦弱的女生，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夢遊，左搖右晃地朝著教學樓方向移動。
    王卓宇皺起眉，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他的運動鞋踩在枯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但前麵的女生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通往天台的鐵門大敞著，鉸鏈在風中吱呀作響。王卓宇心頭一緊。明明自從那件事後，學校把所有天台入口都上了鎖。
    他猶豫了一秒，還是踏上了樓梯。
    樓頂的風很大。女生白色的校服裙擺被吹得獵獵作響，她正一步步朝著沒有護欄的邊緣走去。
    王卓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大喊出聲："喂！那邊危險！快回來！"
    女生緩緩轉身。她的臉在陽光下白得透明，瞳孔擴散得幾乎看不見眼白，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王卓宇的呼吸一滯，這張臉他從未見過，卻又莫名熟悉。
    "你...叫什麽名字？"他強作鎮定地向前一步，"有什麽事我們下去說好不好？"
    女生的嘴唇顫抖著，吐出支離破碎的字句："我...是司馬...柔...古月...古月...你殺我父親...我必殺你..."
    "轟——"
    王卓宇的腦海突然炸開劇痛。無數碎片般的畫麵在眼前閃回......他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等他再抬頭時，女生已經轉過身去。她的發絲在風中飛舞，赤著的雙腳正踏在天台最邊緣的水泥台上，隻要再往前一步...
    "等等！"王卓宇掙紮著爬起來，卻見女生的身體已經向前傾斜。
    在即將墜落的瞬間，她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個毛骨悚然的弧度。
    下一秒，“砰”的一聲在樓下響起，隨後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卷著幾片枯葉掠過王卓宇煞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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