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溫熱的香氣在廚房裏彌漫開來。
    沈岩端著杯子，正準備走向女兒的房間。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
    是陳光科發來的消息。
    【岩哥，清河集團的發布會，你真不去現場看看？】
    沈岩的腳步頓住。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九點十五分。
    悠悠已經送到了幼兒園，發布會還有四十五分鍾開始。
    蘇皖的執行力不錯，但她畢竟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場麵。
    周立那幾隻老狐狸，不會那麽輕易讓她得逞。
    計劃再周詳，也怕臨場生變。
    他回了條消息。
    【地址發我。】
    【好嘞！】
    陳光科秒回了一個定位，清河大酒店。
    沈岩把溫牛奶放在餐桌上，給悠悠留了張字條，然後拿起外套，轉身出門。
    有些事，還是親眼盯著才放心。
    清河大酒店三樓，宴會廳。
    鎂光燈像是不要錢的白晝，瘋狂閃爍。
    記者們長槍短炮，嚴陣以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獵物即將登場的興奮感。
    沈岩沒有走正門。
    他從員工通道進來，站在了會場最後排的陰影裏。
    這裏視野很好，能看清台上的一切，也能將台下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陳光科早就在這兒等著了，遞過來一個工作人員的胸牌。
    沈岩掛在胸前，帽簷壓得很低，像個真正的場工。
    十點整。
    蘇皖穿著一身得體的白色職業套裝，走上了發布台。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看不出太多緊張。
    昨晚沈岩的提點，給了她劇本，也給了她底氣。
    開場白很漂亮，情懷拉滿。
    她講述著父親創立清河集團的艱辛，講述著自己對這家公司的感情。
    台下，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記者”適時舉手。
    這是沈岩安排的托兒。
    “蘇總，您是否會為了守護父親的產業而戰鬥到底？”
    問題問得恰到好處，充滿了引導性。
    蘇皖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無比清晰。
    “我會。”
    “清河是我父親一生的心血，也是我的家。”
    “我不會讓任何人毀了它。”
    氣氛被烘托到了頂點。
    記者們的快門聲響成了一片。
    發布會按照沈岩昨晚設計的劇本，一步步進行。
    蘇皖的表現，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她沒有公布實質性的證據，隻是不斷強調“撥亂反正”的決心，塑造自己“孤勇守護者”的形象。
    輿論的天平，正在悄無聲息地向她傾斜。
    一個小時後，發布會進入尾聲。
    蘇皖正準備宣布發布會結束。
    “砰——！”
    宴會廳厚重的雙開門，被人從外麵粗暴地推開。
    巨大的聲響，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門口一陣騷動。
    “蘇皖！你這個顛倒黑白的女騙子！”
    一聲怒吼穿透了人群。
    幾個穿著黑西裝的安保人員立刻圍了上去，將闖入者死死攔在外麵。
    但那個聲音，已經足夠讓在場的所有記者血脈僨張。
    有猛料！
    記者們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調轉鏡頭，對準了門口的方向。
    “讓他進來！”
    “我們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麽！”
    “新聞自由！你們不能阻攔！”
    場麵瞬間有些失控。
    蘇皖站在台上，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她聽出來了，那個聲音是周立的。
    他竟然敢直接來砸場子。
    這是她完全沒預料到的情況。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冒出冷汗，下意識地朝會場後方沈岩的位置看去。
    隔著人群和閃光燈，她看不清沈岩的表情。
    但她知道，他就在那裏。
    記者們的鼓噪聲越來越大，安保人員快要頂不住了。
    蘇皖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沈岩發來的消息。
    隻有三個字。
    【讓他進。】
    蘇皖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不理解沈岩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長久以來建立的信任，讓她沒有絲毫猶豫。
    她拿起話筒，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但還是穩住了。
    “大家安靜一下。”
    “讓那位先生進來。”
    “我相信，清者自清。我也想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麽。”
    安保人員得到指示，讓開了一條路。
    周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亂的西裝，在一眾記者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市場總監王海東和人事總監趙琴。
    三個人，像是在走紅毯。
    周立的臉上，帶著一種勝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他走到台前，仰頭看著台上的蘇皖，眼神裏滿是輕蔑和嘲弄。
    仿佛在說，你還是太嫩了。
    他沒有理會蘇皖，而是直接轉身，麵向台下數百名記者。
    他拿起一個記者遞來的話筒，清了清嗓子。
    一場聲情並茂的表演，開始了。
    “各位媒體朋友，大家好，我是清河集團的財務總監，周立。”
    他的聲音沉痛，帶著一種被冤枉的悲憤。
    “我今天站在這裏，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清河集團，為了已經過世的蘇老董事長！”
    他先給自己占據了道德製高點。
    “台上的這位蘇皖女士，蘇董的親生女兒，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對公司的業務一竅不通。”
    “她一回國，就想當然地認為，我們這些跟著老董事長打江山的老臣子，要謀奪她的家產！”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
    “我們為公司嘔心瀝血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她呢？一回來就要搞清洗，要把我們這些懂業務、有經驗的老人都趕走，換上她自己的人！”
    “她這是要把老董事長一輩子的心血，往火坑裏推啊！”
    演技堪稱影帝級別。
    台下的記者們議論紛紛，閃光燈再次亮成一片。
    一個記者立刻抓住機會，尖銳地提問。
    “周總，您的意思是，蘇皖女士今天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奪權而編造的謊言嗎？”
    周立重重地點頭。
    “沒錯！全都是謊言！”
    “她說的那些所謂的問題，都是正常的商業運作，卻被她惡意曲解，用來攻擊我們這些為公司盡心盡力的元老！”
    “我周立，敢用我的人格擔保，我對公司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話音剛落，另一個記者的問題又拋向了蘇皖。
    “蘇總，對於周總的指控，您怎麽回應？”
    所有的鏡頭，瞬間又全部對準了蘇皖。
    她站在聚光燈下，臉色有些蒼白，緊緊地握著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