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是一口悶了下去。
    一頓飯，吃了將近三個小時。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稱呼，已經從一開始的“沈總”，變成了親切的“沈哥”和“小沈”。
    那些原本拘謹的漢子，此刻都放開了。
    他們勾肩搭背，大聲地劃著拳，講著家鄉的笑話，說著對未來的期盼。
    他們不再把沈岩當成高高在上的老板。
    而是當成一個能一起喝酒吹牛，能為他們出頭，能記住他們名字，關心他們家人的好兄弟。
    方建坐在一旁，沒有喝太多酒。
    他清醒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沈岩遊刃有餘地穿梭在酒桌之間，和每一個人都能聊上幾句。
    他知道，沈岩這是在收買人心。
    這手段，算不上多高明。
    無非就是金錢開路，感情拉攏。
    可偏偏，就是這麽簡單直接的手段，最是有效。
    這些跟著他從老家出來，在工地上刨食吃的兄弟們，缺的是什麽？
    缺的不是力氣，不是技術。
    缺的，就是一份尊重，一個賞識他們的人，一個能讓他們看到希望的奔頭。
    沈岩，把這些都給了他們。
    方建心裏感歎，這位年輕的沈總，未來不可限量。
    他能用雷霆手段對付敵人，也能用春風化雨的方式凝聚人心。
    跟著這樣的人幹，踏實。
    晚上十點。
    沈岩回到家時，別墅裏一片安靜。
    劉慧今晚有個學術交流會，還沒回來。
    他輕手輕腳地換了鞋，走上二樓。
    悠悠的房間門虛掩著，裏麵透出溫暖的昏黃燈光。
    他推開門，看到小小的身影正趴在床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隨時要睡著。
    床頭櫃上的故事機，還在播放著舒緩的搖籃曲。
    聽到開門聲，悠悠一個激靈，抬起了頭。
    看到是沈岩，她困倦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爸爸！”
    她歡呼一聲，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張開雙臂就朝沈岩撲了過來。
    沈岩快走幾步，穩穩地接住了她。
    “我的小公主，怎麽還沒睡？”
    他把悠悠抱起來，坐在床邊，聲音放得無比輕柔。
    一天在外麵的冷酷與算計，在抱住女兒的這一刻，盡數融化。
    “我在等爸爸呀。”
    悠悠摟著沈岩的脖子，小腦袋在他的頸窩裏蹭了蹭，帶著一股好聞的奶香味。
    “爸爸，我跟你說哦，今天幼兒園裏發生了一件特別好玩的事！”
    小丫頭一下子來了精神，睡意全無。
    “哦？說來聽聽。”
    沈岩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今天，我們班的小胖，就是那個最喜歡搶別人東西的王小胖，他今天又搶林諾的奧特曼玩具了！”
    悠悠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小小的氣憤。
    “然後呢？”沈岩配合地問道。
    “然後林諾就哭了，老師批評了王小胖，讓他把玩具還給林諾，可他就是不還！”
    “那可真不講道理。”沈岩皺了皺眉，做出一副“我也很生氣”的表情。
    悠悠看到爸爸和自己同仇敵愾，更高興了。
    “對不對！然後我就走過去，跟王小胖說，你再不還給林諾，我就……我就……”
    小丫頭似乎在想一個有威懾力的詞。
    “你就怎麽樣？”沈岩好奇地問。
    “我就告訴老師，你上課偷偷吃薯片！”
    悠悠得意地揚起了小下巴。
    沈岩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呢？王小胖害怕了嗎？”
    “他才不怕呢！”悠悠嘟起了嘴。
    “他說，你敢告訴老師，我以後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那你怎麽辦的？”
    “我才不怕他不跟我玩呢！”
    悠悠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然後我就對他說，你不還，我就讓我爸爸來！”
    “我說，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他會變身！咻的一下，就能把你變成一隻小豬！”
    悠悠一邊說，還一邊用小手比劃著。
    沈岩看著女兒那張認真又驕傲的小臉，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他伸出手，誇張地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沒錯，爸爸會魔法，叫‘哼哼哈嘿’變豬術！”
    他做出一個鬼臉，把悠悠逗得咯咯直笑。
    “後來呢？王小胖把玩具還了嗎？”
    “還啦！”
    悠悠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他好像真的有點怕，就把奧特曼還給林諾了。林諾為了謝謝我，還把他的小餅幹分給我一半呢！”
    “哇，我們家悠悠真棒，都成了行俠仗義的女俠了。”
    沈岩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爸爸，什麽是行俠仗義呀？”
    “就是幫助被欺負的好人，打跑做壞事的壞人。”
    “嗯嗯，那我以後還要繼續行俠仗義！”
    小丫頭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她的眼皮開始打架，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爸爸……今天……蘇阿姨還來接林諾了……”
    “她還給我帶了……帶了一個好大的……大熊玩偶……”
    “我把它放在……放在我的小沙發上了……”
    “明天……我們一起……跟它玩……好不好……”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就變成了均勻的呼吸聲。
    小小的身子在沈岩的懷裏，徹底放鬆了下來，沉沉地睡著了。
    沈岩靜靜地抱著她，一動不動。
    窗外的霓虹，透過紗簾，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一刻，他不是什麽公司的董事長，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商界新貴。
    他隻是悠悠的爸爸。
    是那個可以為她“變身”，為她“打跑壞人”的，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許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將悠悠放平在床上，替她脫掉小拖鞋，蓋好被子。
    掖好被角的瞬間，悠悠在夢裏砸了咂嘴，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沈岩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晚安，我的小英雄。”
    他關掉了床頭燈，隻留下牆角一盞昏暗的地燈。
    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走廊裏，一片寂靜。
    沈岩靠在牆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工地的紛爭，商場的算計，人心的博弈……
    這一切的疲憊，在女兒的笑臉和夢囈中，都煙消雲散。
    這就是他要守護的。
    也是他，絕不容許任何人觸碰的底線。
    至於陳武，
    沈岩的眼神，重新變得深邃而冰冷。
    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