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淼的臉，微微有些發燙。
    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史特林先生過獎了，隻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玩意。”
    “不，不，不。”
    史特林搖著手指。
    “那不是小玩意，那是藝術品！”
    “我這次來中國，就是想找到那位真正的藝術家。”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著孫淼。
    “說實話，我對‘璀璨時代’這家公司，興趣不大。我對的，是創造了那些藝術品的人。”
    孫淼的心，開始狂跳。
    他聽懂了史特林的言外之意。
    “史特林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家族，在瑞士擁有一個小型奢侈品集團，我們準備開辟一條全新的高級珠寶產品線。”
    史特林身體前傾，聲音裏帶著巨大的誘惑力。
    “我希望，由您來擔任這條產品線的首席設計師，甚至是品牌合夥人。”
    “我們會為您成立一個以您名字命名的個人品牌，‘孫淼高定’。”
    “集團會投入十億歐元的啟動資金，並且給您百分之二十的幹股。”
    十億歐元！
    百分之二十的幹股！
    孫淼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世界之巔，成為比肩卡地亞、寶格麗的設計大師。
    這比跟著高俊那個蠢貨，強一萬倍！
    “我……我……”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史特林笑了笑，端起酒杯。
    “當然，我們也不是慈善家。”
    “我們需要確定，您擁有持續不斷創作出那種級別作品的能力。”
    “畢竟，‘璀璨時代’最近幾年的作品，坦白說，有些……差強人意。”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孫淼的痛處。
    也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史特林先生，您有所不知！”
    孫淼喝下一大口威士忌，酒精讓他的膽子大了起來。
    “‘璀璨時代’的運營，現在是高俊在主導，他就是個不懂藝術的商人！整天就知道壓縮成本，搞什麽流量爆款，那都是垃圾！”
    “那早期的作品呢？”史特林不動聲色地追問。
    “那些作品……當然是我的心血！”
    孫淼拍著胸脯，臉頰漲得通紅。
    “為了那些設計，我熬了多少個日日夜夜！高俊他懂什麽？他隻知道拿著我的設計圖去吹牛！”
    “哦？”史特林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如此，我就說，一個人的設計風格，不會變化那麽大。”
    “可不是嘛！”孫淼感覺找到了知音，開始大倒苦水。
    “甚至……甚至有些靈感，都不是我的。”
    她打了個酒嗝，聲音壓低了一些。
    “高俊的前妻，李靜，您知道吧？今天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那個。”
    “略有耳聞。”
    “她啊，上學的時候確實有點小才華，有時候會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高俊呢，就讓我‘參考參考’。”
    孫淼不屑地撇了撇嘴。
    “說白了，就是給我個概念，真正的設計，從草圖到成品，全是我一個人搞定的！”
    “她那些東西，太稚嫩了，不經過我的手，根本上不了台麵！”
    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她下意識地貶低李靜，抬高自己。
    他沒有注意到，史特林放在桌上的那支萬寶龍鋼筆，筆帽上的紅點，正閃爍著微弱的光。
    也沒有注意到，寧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原來是這樣。”
    史特林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這麽說，那些設計的版權，其實還是在你們公司手裏，跟那個李靜，關係不大？”
    “那當然！”
    孫淼脫口而出。
    “她就是提供了點不成熟的‘靈感’，我們給了她錢，算是買斷了！現在反過來咬我們一口，簡直是瘋了！”
    這句話，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它等於親口承認了，設計的源頭，確實是李靜。
    而所謂的“買斷”，根本拿不出任何合同與憑證。
    史特林滿意地笑了。
    他站起身，向孫淼伸出了手。
    “孫女士，我相信你的才華。”
    “合作的細節，我的律師團隊，明天會跟你對接。”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孫淼激動地握住那隻手，感覺自己已經握住了通往輝煌的鑰匙。
    她沒有看到，在他轉身離開包廂後。
    史特林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沈總。”
    “錄音和視頻，全部到手。”
    “她說得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
    電話那頭，傳來沈岩平靜無波的聲音。
    “很好。”
    “通知金非凡。”
    “第三階段，開始。”
    電話掛斷。
    金非凡的辦公室裏，燈火通明。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出代碼般冰冷的光。
    “黑盾律師所”的戰爭機器，開始運轉。
    第二天上午。
    孫淼的心情很好。
    非常好。
    她甚至在自己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用頂級的音響放著古典樂。
    昨晚的一切，像一場夢幻的預演。
    “孫淼高定”。
    這個名字在她的舌尖滾動，帶著蜜糖般的甜味。
    她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在全球最頂尖的秀場上，接受著全世界的掌聲。
    高俊那個蠢貨，還有李靜那個怨婦，都將被她踩在腳下。
    門被敲響了。
    是助理。
    “孫總，有一份您的特快專遞，需要本人簽收。”
    孫淼微微蹙眉。
    是史特林先生的律師團隊寄來的合同嗎？
    效率真高。
    她優雅地接過那個厚實的牛皮紙文件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袋上，印著一個她不認識的標誌。
    一個黑色的盾牌，中間有利劍穿過。
    她沒有多想，用一把精致的拆信刀劃開了封口。
    抽出的，不是合作意向書。
    而是一份律師函。
    最上方，是四個加粗的黑體字。
    【都市中級人民法院】
    孫淼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的目光下移。
    原告：李靜。
    被告：高俊，孫淼，“璀璨時代”珠寶有限公司。
    訴訟請求：侵犯著作權、商業欺詐、不正當競爭……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燒紅的鋼釘，狠狠砸進她的瞳孔。
    她手裏的咖啡杯滑落。
    啪地一聲，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摔得粉碎。
    滾燙的液體濺在她的手背上。
    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大腦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