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蠱寨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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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風的草鞋碾碎最後一片枯葉時,三十六具幹屍突然從雲靄中顯形——他們被蛛絲纏成繭狀,懸在三丈高的古鬆間,眼窩黑洞洞地對著唯一的石板小徑。蛛網在山風中輕顫,發出細如琴弦的嗡鳴。
“生人退避!”
青紋蜘蛛從排頭幹屍的齒縫爬出,八隻複眼在暮色中泛著幽光,蛛腿刮過齶骨的聲響像生鏽的刀在磨刀石上拉鋸。陳風的指尖摩挲著腰間玉玨,冰涼的觸感提醒著他這是地圖上標記的“盤王三門”第一關。劍鞘輕響,赤霄劍出鞘三寸,銀芒映得蛛絲泛起珍珠般的光澤。
“湘西言家陳風,求見盤王使者。”他的聲音撞進山霧,驚起幾隻夜鴉。懷中的鼠牙突然發燙——這是灰仙臨終前交給他的信物,齒根處還凝著半片風幹的鼠血。甩手間,鼠牙劃出銀弧,釘在最中央的幹屍額心。
屍群驟然顫動,蛛網發出密集的爆裂聲。那些風幹的眼皮竟緩緩掀開,眼白上爬滿紅絲,齊齊轉動著望向陳風。“銀鈴…銀鈴…”沙啞的低吟從三十六個喉管裏擠出,像老舊風箱在漏氣。陳風注意到每具幹屍的頸間都係著褪色的銀鈴,此刻正隨著低吟輕輕搖晃,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小徑盡頭的霧牆突然裂開縫隙,一枚銀鳳簪的流蘇在陰影裏閃過,帶起的風裏混著若有若無的艾草香。“既是故人之後…”女聲像浸了露水的絲綢,尾音消失在鬆濤聲中。陳風握緊劍柄,發現幹屍們已在小徑兩側列成兩排,蛛網在他們頭頂交織成拱,仿佛在迎接某種古老的儀式。
竹樓的簷角掛著九串銅鈴,每串都係著三寸長的蛛絲。陳風跨過門檻時,銅鈴應聲而響,卻驚不起半點回聲——這棟懸空的吊腳樓裏,空氣像凝固的琥珀。中央木桌上擺著三隻粗陶碗,碗底沉著暗紅的蜈蚣、青黑的蠍尾,還有細碎的白色花瓣——他認出那是苗疆特有的“情花”,花瓣遇血即燃。
“紅斷腸,白銷魂,飲了這碗再進門。”搗藥聲從竹簾後傳來,搗杵撞擊陶臼的節奏裏藏著某種蠱咒的韻律。陳風看見竹簾上投著一個佝僂的影子,發間插著的銀鳳簪正是方才在霧中閃過的那支。
赤霄劍輕輕點地,陳風咬破中指,血珠滴落的瞬間,劍尖已在地麵劃出五雷符。“以血為引,以心為秤。”血珠墜入白碗,酒液驟然沸騰,青煙騰起的刹那,碗底的蠍尾竟活了過來,毒刺直指陳風咽喉。
青煙凝聚成阿箬的模樣,還是他在哭喪嶺見到的裝束——月白衫子染著血漬,眼尾的淚痣像滴著血。“負心郎…”她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青黑色的指尖泛著屍毒的光,直刺他心口。陳風本能地後仰,卻發現雙腳像被釘在原地,阿箬眼中的恨意如此真實,讓他想起那個暴雨夜,她被屍傀拖入深淵時的眼神。
“啪!”銀簪破空聲驚醒了凝滯的空氣。青煙應聲而散,陶碗炸裂成碎片,蠍尾在地上扭曲兩下,化作一灘黑水。竹簾掀開,蠱婆拄著銀簪站在陰影裏,麵上的皺紋像蛛網般交錯,唯有眼睛亮得驚人:“情蠱反噬…你心裏裝著的,究竟是活人,還是執念?”她的目光掃過陳風胸前的銀鈴——那是阿箬留給他的唯一信物,此刻正在他心跳處發燙。
竹樓二層的梁柱上掛滿了蛛絲編織的儺麵,每個麵具都帶著不同的表情:有的咧嘴大笑,眼窩處纏著金蠶繭;有的閉目悲泣,嘴角爬著細小的蜘蛛。正中央的神龕供著一幅畫像,畫中青年身著玄色道袍,眉間一點朱砂,正是陳風在灰仙殘識裏見過的“玄風真人”。
指尖剛觸到畫像,陳風猛地縮回手——指尖灼出焦黑的蓮印,那圖案竟與他後背的胎記隱隱呼應。蠱婆突然掀開神龕上的黑布,畫中人臉被七道刀痕劃爛,左眼處爬著一隻死蛛,蛛網從傷口蔓延至整幅畫像。“這才是真容。”她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石板,“你以為他是斬妖除魔的真人?不過是個偷嬰煉蠱的賊!”
儺麵突然發出細碎的異響,陳風聽見灰仙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看供桌第三腿…”他蹲下時,發現桌腿內側刻著“丙寅年七月初七”,正是他的生辰。指尖撫過刻痕,木屑裏混著細小的銀絲——那是嬰兒胎發特有的色澤。
蠱婆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的血跡竟凝成蜘蛛形狀:“你和他…一樣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在陳風頸間的銀鈴,喉間發出哽咽,“當年若不是他偷走你…你娘也不至於…”話音未落,蛛絲突然從房梁墜落,纏住她的手腕,將後半句話封在血色的帕子裏。
子時三刻,竹樓的地板突然裂開,青銅鼎帶著腐土氣息升起。鼎中金蠶足有尺長,蠶身嵌著三十六顆人眼,每隻眼睛都映著陳風的倒影。“陳鎮嶽!還我百年修為!”金蠶開口時,鼎內湧出腥甜的氣息——那是陳風在焚骨峽聞過的、屬於他父親的氣息。
赤霄劍被情蠱絲纏住的瞬間,陳風踏起五雷步法,劍指天樞:“五雷猛將,火車將軍!腳踏火輪,速降威靈!”雷光劈中鼎耳的刹那,青銅鼎發出哀鳴,金蠶的一隻眼瞳爆開,流出黑色的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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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收手吧!”蠱婆突然扯斷銀簪,簪內滑出一條三寸白蛇,正是盤王嶺傳說中的“守簪靈”。小白蛇咬住金蠶七寸,卻被蠶身的硬殼彈開,蛇信上頓時泛起黑斑。陳風看見蠱婆的手腕爬滿蛛紋,那是與蛛母契約的印記——原來她早已不是單純的蠱婆,而是半隻腳踏入蛛化的活蠱。
鼎碎的瞬間,《盤王豢蠱經》露出半卷,泛黃的紙頁上凝結著暗褐色的痕跡。陳風觸碰到書頁時,指尖傳來哺乳般的溫熱——那是母乳幹涸後的觸感,而他後頸的胎記,此刻正在發燙。
血滴在經書上的刹那,空白處浮現出哺乳婦人的畫像。陳風的呼吸驟然停滯——婦人眉間的朱砂痣,正是他在鏡中見過的、自己左眉梢的紅痣。更驚人的是,她胸口的蛛形胎記,此刻正在經書上泛著微光,與蠱婆褪下左衽後露出的胎記一模一樣。
“我們是雙生蠱種。”蠱婆的聲音帶著解脫的苦澀,“你娘懷的是雙生女,卻被玄風剖出你,用她的血乳喂養金蠶。這些年我藏在盤王嶺,就是為了等你——等你身上的金蠶血,解開她被封在經書中的殘魂。”
灰仙的殘識突然在儺麵中掙紮:“當年玄風用‘血乳封魂術’……”話未說完,蛛絲突然穿透儺麵,將殘識碾成光點。金蠶王的殘體卻在此時撲來,蠶口中竟吐出陳風兒時的哭聲——那是他從未聽過的、被蠱毒扭曲的啼哭。
“你娘的奶水養了我百年,你的血,該輪到我來嚐了!”金蠶的眼瞳裏映著陳風驚恐的臉,而他手中的赤霄劍,此刻正指著蠱婆——這個本該是敵人的姨母,此刻正用身體替他擋住金蠶的毒牙。
蠱婆的人皮像陳舊的紙般剝落,露出底下半人半蛛的軀體。八條蛛腿從脊椎處生長出來,關節處覆蓋著青銅色的甲殼,腹部膨大的囊袋裏蠕動著無數胎形陰影。“乖兒…”她的聲音不再沙啞,而是帶著母性的黏膩,“到娘這裏來,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粘液嬰屍從腹囊擠出時,陳風終於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囈語:“別信…蛛母的乳汁…”那些嬰屍的麵容,竟與他在灰仙殘識裏見過的、被玄風偷走的嬰兒們一模一樣。赤霄劍刺入蛛母胸口胎記的瞬間,他的血突然變成金色——那是盤王血脈的標誌,也是當年母親用生命為他種下的護心蠱。
“殺了我…用銀簪…”蛛母眼中閃過刹那的清明,那是蠱婆的意識在掙紮。銀鳳簪的流蘇掃過陳風手背時,他想起進門時看見的幹屍頸間銀鈴——原來這些都是盤王使者的信物,用來守護當年被玄風迫害的巫女們。劍尖顫抖著刺入天靈蓋的瞬間,蛛母腹囊爆開,無數蛛絲裹著《盤王經》飛向陳風,卻在金血觸碰下化作齏粉。
蛛母的血水滲入地脈,盤王嶺傳來古老的歎息。陳風撿起銀鳳簪時,簪內掉出一片指甲蓋大小的地圖,用苗文標著“蚩尤塚”,方位正是焚骨峽與哭喪嶺形成的夾角——三才陣的最後一環。
竹樓突然自燃,火舌中浮現玄風的剪影,他手中握著的骨笛,正是陳風在儺村見過的“引魂笛”。“好戲才開場…”虛影的笑聲混著木梁坍塌的聲響,灰燼中,一隻小蜘蛛爬向陳風,背甲上的紋路竟與他後頸的胎記完全重合——那是蛛母血脈的印記,也是他半人半蠱的證明。
山風掠過盤王嶺,三十六具幹屍頸間的銀鈴終於發出清響。陳風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手中的玉玨突然發燙——下一個目的地,正藏在蚩尤塚的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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