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覺的絞著衣擺，“姐，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格夏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在他身邊坐下，偏頭看他，“你一個人在這躲著，難道不是被人欺負了嗎？所以連我也不見。”
    晏安澈苦笑。
    他多想告訴她自己被孟穀玉欺負了。
    可他怎麽敢說？
    如果被她討厭……光是想想，她會用那種厭惡又唾棄的眼神看自己，就猶如萬千把利刃同時刺穿心髒。
    晏安澈扯出個笑，搖了搖頭，“沒被欺負啊……”
    話音未落，有些冰涼的手指扯住他的臉頰，向下拉了拉。
    “笑得比哭還難看。”
    晏安澈：……
    他緩緩低下了頭，“你不是工作很忙嗎？怎麽有空過來？”
    “今天休息。”
    “難得的休息日，那就在家好好歇著啊。”晏安澈滿臉不讚同。
    這段日子，他日日夜夜在心裏重複告誡自己要遠離她。
    可一旦她進入視線，所有的克製轟然崩塌。
    還是會忍不住關心。
    “幹嘛還跑過來？”
    格夏平靜無波，“在家也是被媽催婚，還不如出來逛逛。”
    晏安澈愣了愣，“催……婚？”
    格夏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不知道她最近發什麽瘋，一直在介紹相親對象，可能是怕我嫁不出去吧。”
    晏安澈嘴角扯出來的微笑愈發僵硬，望著虛空，一片恍惚。
    他立刻意識到，孟穀玉故意的，是想要完完全全斬斷自己的心思。
    他從來、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
    道德倫理、世人的目光，身邊的人。
    沒有人會允許，全世界都在反對。
    甚至是自己喜歡的人……知道的話，也會站在他的對立麵。
    他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麵，這個孤島上隻有他孤身一人，仿佛隨時會被海浪吞沒。
    格夏：“她說隻有結了婚才會讓身邊的人放心下來，不光是她，你也這樣覺得，是這樣嗎？”
    格夏看向晏安澈。
    晏安澈心髒像是被凍在千年玄冰裏，麻木得感受不到溫度，鈍痛早已退成空洞的回響，連呼吸都成了機械的起伏。
    臉上仍在微笑。
    “是吧，結婚確實很好……可以有一個相伴的另一半。”
    格夏不說話了。
    晏安澈堅決不承認自己在躲她，隻說臨近高考，沒什麽時間玩手機。
    格夏隻能說理解。
    分開時，晏安澈背影幾乎要消散在濃稠的墨色裏，腳步變得越來越慢，像是從大地深處長了一根刺，穿透他的腳心。
    他最後停了下來，心裏莫名一道聲音告訴他，這很有可能是他和姐姐最後一次見麵了。
    於是他回過頭，“姐……”
    格夏在原地還沒走，“嗯？”
    “如果你找到喜歡的人，就嫁了吧，你眼光那麽挑剔，如果真有喜歡的人了，一定很不容易，要緊緊抓住啊。”
    格夏：……
    “隻是，別忘了告訴我。”
    晏安澈臉上綻開笑容。
    如果忽略他眼裏噙著的淚水。
    晏安澈以為天色這麽暗，她一定看不清。
    卻並不知道，她非凡人。
    格夏看著距離她隻有幾步的少年，昏黃光影在他臉上投下破碎的紋路，嘴角的弧度明明是笑，可眼底泛起的淚光卻讓人覺得刺痛，像是被世界遺忘的玩偶，空洞的眼神裏充滿絕望，讓人心碎。
    “好啦，我沒什麽要說的了，路上注意安全。”晏安澈在眼淚掉下之前轉身。
    格夏看著他的背影，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她想起之前一個晚上，晏安澈半夢半醒，迷迷糊糊落在她臉上的一個吻。
    當時其實已經捕捉到點什麽，可後來再沒有發生類似的事情，所以就被她遺忘了，如今又重新回想起來。
    如果真是她所猜測的那樣……
    那麽一切可能就都合理了。
    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格夏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點開晏安澈的對話框。
    【你喜歡我？】
    猶豫了一下，白皙的指尖最終沒有落在發送鍵上，一個個逐字刪除。
    不能這麽問。
    …
    之後的日子風平浪靜。
    轉眼就到了高考這天。
    格夏本來想要這天去接晏安澈的。
    晏鵬翼卻表明晏安澈高考這幾天他負責接送，讓格夏好好上班。
    廢話！
    好不容易這姐弟倆鬧了別扭，讓他得到了機會，他當然要好好在兒子麵前獻殷勤。
    之前幾次模考，晏安澈表現優異，班主任給估分，直接說了上名牌大學不成問題。
    這可是他後半輩子的倚仗啊！
    晏鵬翼光是想想，嘴巴就咧到耳朵根。
    格夏又發信息給晏安澈。
    晏安澈回：【姐姐安心工作叭~爸爸說工作結束之後帶我和潘阿姨出去放鬆放鬆，你就不用擔心了。】
    正主都這麽說了，她要是再執意要過去，就有點不合適了。
    …
    高考結束那天。
    晏鵬翼站在車跟樂嗬嗬的看著他，潘麗帶著樂樂和歡歡已經在車上等了，行李什麽的也都收拾好。
    “快上車，我們家也不回，直接出發！你想吃什麽？我們路上買點……”
    “我不去。”晏安澈戴上帽子，半掩著瘦削的臉，麵無表情的吐出幾個字。
    晏鵬翼愣住。
    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晏安澈背對著他越走越遠。
    晏安澈一個人回了家，他提不起勁來，什麽都不想做，也什麽都不想說。
    範儲打過來的電話也都被他掛了。
    暑假的到來對他來說好像沒什麽差別。
    整天窩在房間裏，飯隻吃幾口，唯一出門的一次，是去拿錄取通知書。
    他拿到了海城航空大學的通知書。
    但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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