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澈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醒來之後，窗外的天依舊是黑的，但似乎已經又過去了一天。
    隻記得，他說完那些話，就又有一個溫柔的吻落了下來。
    可能是之前吃那些安眠藥的緣故，他在她仿佛要將人吞噬殆盡的眼眸中，緩緩闔上了眼睛。
    “感覺怎麽樣？”
    女子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晏安澈睫毛顫了一下，轉過頭來。
    還沒看清她，一隻手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腰，將他攬進懷中，後背靠在她柔軟的胸口。
    晏安澈心口一顫，輕輕咬著下唇，同時女生清雋白皙的臉倒映在眼中。
    “姐姐……”
    格夏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你已經睡了很久，得先吃點東西，等我一下。”
    她鬆開懷中的少年，掀開被子下床。
    晏安澈看著她的背影。
    她穿著一套白色的絲綢睡衣，烏黑的長發隨意綁著，有些寬鬆的衣服版型，將她的身形顯得愈發清瘦筆直，腳腕纖細白皙，踩著拖鞋慢悠悠的離開臥室。
    很有居家的氣息。
    仿佛他們兩個已經在這個家住了很久。
    晏安澈心口一陣恍惚。
    格夏給他做了一些好消化的東西，將食物端回來的時候，晏安澈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飛機上，還有之前發生的種種，他都已經全部想起來了，並且完全消化完畢。
    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姐姐真的喜歡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就這樣發生在現實中。
    就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像一道光照破了黑暗的深淵。
    那束光將他籠罩，將他重新帶回了光明。
    可同時，這種幸福就像如夢似幻的泡影。
    輕輕戳一下，就會破掉。
    以至於，讓他覺得這種暖融融的幸福隻是命運的施舍，會像一場美夢，突然轉醒，所以無法完全沉浸其中。
    格夏走進門，對上少年亮晶晶的眼睛。
    就像某種可愛的大型毛絨生物。
    她一隻手端著餐盤來到床邊，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在他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將餐盤放在床頭櫃上。
    “吃飯吧。”
    晏安澈拿著勺子，小口進食。
    餘光看到女子從床頭櫃上的藥瓶伸出手。
    格夏神色漫不經心，將藥品扔進垃圾桶裏，“以後不準再做傻事了。”
    晏安澈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窘迫。
    可是對於自己的行為，他沒有一絲後悔。
    在姐姐回應他之前，他就像生活在一望無際的深淵，隻有痛苦和絕望。
    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做同樣的選擇。
    當活著成了酷刑，死亡就成了唯一的解脫。
    晏安澈吃完飯，格夏端起餐盤，“一會回來，我幫你洗漱。”
    等她將餐盤送到廚房回來的時候，床上已經空蕩蕩的，浴室裏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格夏走過去，身影出現在門口，在鏡子裏浮現出倒影。
    晏安澈在鏡子裏看著她，下意識彎了彎眼睛。
    然而對上女子深邃漆黑的眼眸，不禁回想起之前那個吻，耳尖開始泛紅。
    曾經他以為這段感情永遠無法得到回應的時候，因為心裏太過禁忌，所以連多餘的幻想都不敢生出。
    夢裏尺度最大的，也隻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以至於，他無法完全適應姐姐到女友這樣的身份轉變。
    姐姐真的喜歡他嗎？
    真的變成他的女朋友了嗎？
    好神奇！
    格夏靠著門框，眼神略帶著幾分不滿，“不是說了嗎？我幫你洗漱，你應該好好休息。”
    晏安澈吐掉嘴裏的白沫，“我隻是吃了點藥……”
    鏡子裏對著女生的眼神，不由感到心虛，轉開視線沒有看她。
    “又不是殘廢，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格夏沒說什麽。
    隻是走了過去。
    晏安澈一抬頭就在鏡子裏看到女生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手指放在他腰上。
    身份轉變之後，一絲一毫的觸碰都讓他覺得十分敏感，肩膀不由瑟縮。
    白皙的臉頰出現一片淺淺的紅暈，眼眸水潤，輕輕咬了咬下唇，“姐姐……”
    格夏自然而然的從後麵抱住他，另一隻手伸到他身前，將他的睡衣紐扣輕輕扣上。
    晏安澈這才注意到脖子上的紐扣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露出一片漂亮的鎖骨。
    少年臉頰頓時更紅，垂著眸子，溫軟乖巧的樣子，一動不動。
    他身上散發著濃鬱的甜香，十分誘人。
    格夏眸光深了深。
    扣子已經扣好，放在腰上的手臂卻沒有一絲移動，晏安澈在她懷中越來越僵硬，尤其是感覺到不容忽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炙熱而滾燙，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晏安澈不由吞了吞口水，眨巴眼睛，“姐姐，我們該出去了。”
    “先等會兒。”她聲音多了一絲低沉。
    一邊低下頭。
    女子清秀漂亮的眉眼在眼中逐漸放大。
    晏安澈瞳孔一縮，心髒怦怦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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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不誇張的講，之前兩次接吻都在他意識不清的時候，哪有現在完全清醒的時候，給他的衝擊力強。
    這是她的姐姐啊！
    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
    同時也是，他日思夜想的姐姐！
    輕柔的呼吸，仿佛羽毛一般落在他鼻尖，她的唇瓣近在咫尺，臉頰和臉頰之間隻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
    彼此的呼吸在狹窄的間隙裏交錯，曖昧極了。
    空氣一陣陣升溫。
    晏安澈連呼吸都在發燙。
    明明是他那麽渴望的一幕，真正發生的時候，他卻情不自禁想躲。
    他的脖子往後靠，下一秒，纖細白皙的脖頸便被女生修長的手指扣住，壓向她那邊。
    薄唇印在他唇角，冰涼，柔軟，帶著馥鬱的香氣，一瞬間灌入了他的鼻息。
    溫柔地，帶著侵略性地，一點點在他唇角深吻著。
    晏安澈腿一軟，幾乎有些站不住，眼裏浮現迷茫，這是什麽感覺？怎麽這麽奇怪啊？！
    “姐姐……”少年語氣裏帶著自己未能察覺的無措哭腔。
    格夏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晦暗驚人的幽光，漫不經心地抱著他的腰，一邊在他唇角、臉頰上落下吻，一邊緩慢出聲。
    “我慢慢教你。”
    …
    晏安澈從一開始的生澀笨拙，到後來開始有些上癮。
    隨後就發現了重點。
    “姐姐，你真沒交過男朋友嗎？”
    不管怎麽說，她也比自己大五歲，經驗要豐富多了。
    而且他們並不是每天都住在一起，怎麽會沒有點秘密？
    比如說，她大學沒有交到一個朋友。
    這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吧。
    說不定是她瞞著自己點什麽呢？
    因為她接吻的時候，好像很熟練……
    晏安澈腦子裏想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少年此時坐在她腿上，原本趴在她懷裏，格夏手臂圈著他的腰身，筆記本電腦放在桌麵上，手指原本放在鍵盤上，因為他突然直起身的動作而脫離了鍵盤。
    格夏頓了頓，不緊不慢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將他的腦袋重新壓到懷中，一邊處理工作，一邊不鹹不淡地說：“履曆清白，可查。”
    晏安澈乖巧地待在她懷中，輕哼一聲，到底不再說什麽了。
    他對姐姐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而且姐姐看上去就不像是會騙人的。
    晏安澈之後都沒有再說話，烏黑清澈的眼眸望著虛空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空氣中隻有敲打鍵盤的聲音，顯得靜謐而溫馨。
    不知過去了多久，晏安澈才開口，“我馬上就要開學了。”
    “嗯。”
    “你說，媽媽知道的話會殺了我們嗎？”話題轉得猝不及防。
    格夏：……
    晏安澈這才突然想起這件事，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格夏，“媽媽知道一定會殺了我們的，”
    格夏沉默幾秒，“她好像已經知道了。”
    “什麽？！”
    格夏告訴晏安澈，自己是在通知了孟穀玉之後才來的。
    而且兩人還當麵對峙過。
    晏安澈有點發暈。
    居然還發生過這種事兒？！
    當麵對峙這種事，他想都不敢想，姐姐不愧是姐姐，好牛啊！
    而且表現得雲淡風輕，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
    晏安澈越想越覺得不安。
    開學前一晚甚至做了個夢。
    夢到他們的戀情被全世界知道，全部都在批判他們，想要把他們捆綁起來，釘在恥辱柱上。
    尤其是他，變成了勾引姐姐的罪人。
    晏安澈隻記得自己在夢中哭著喊：“我就是喜歡姐姐，我有什麽錯？！”
    晏安澈醒過來後，還感覺那股磅礴的情緒在心中激蕩。
    “姐姐……”
    臨出門前，晏安澈淚眼汪汪地看著格夏，像一隻可憐的小狗。
    人都是善變的，他此時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
    還有一句話說，人甚至不能共情幾年前的自己。
    他現在甚至不能共情幾天前的自己。
    死什麽死？
    人生短短幾十載，酸甜苦辣都是值得珍惜的。
    姐姐還在這個世界，隻要能夠看到她，那麽活在世界上所受的煎熬就都是值得的！
    這幾天親密無間的相處，重新勾起了晏安澈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同時，他清醒的認知到，他們這段感情最終是無法被大眾接受的。
    他們可以在外麵隱瞞姐弟的身份。
    可是終究會有隱瞞不住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流言蜚語，世人的目光，背後的指指點點，都會讓他們的生活變成深淵。
    他無法保證在那樣的生活下，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幸福。
    他最害怕的，是因為他人的眼光，而讓姐姐和他變得互相憎恨。
    格夏隻是看到少年的眼神十分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麽，一隻手撐著桌子，目光淡淡地看著他，“又想整什麽幺蛾子？”
    晏安澈咬了咬下唇，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你回去吧，回去之後和媽媽認錯，就說自己想開了，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讓我承受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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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夏：……
    人類的小腦袋瓜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
    格夏暗自摩挲著指尖，有種想把他腦袋撬開，研究研究的衝動。
    晏安澈莫名感到後脖頸涼颼颼的，但被他忽略了。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的道理。
    死捏著拳頭，臉色漲紅。
    “我願化作你腳下的陰影，用身軀遮蔽所有謾罵與非議！這份禁忌之戀的苦澀讓我獨自吞咽！所有不被世俗接納的煎熬由我背負！你隻需做那束耀眼的光，而我甘願困在黑暗裏，默默守護這份心……”動。
    他話還沒說完，格夏手掌放在他腦袋上重重地往下壓，將他的頭發揉弄得一團亂。
    格夏看了一眼時間，漫不經心。
    “我很感動，不過現在你該去學校了，不然要遲到了。”
    “慢走，小男朋友。”
    格夏溫聲輕哄。
    手動扶著他的肩膀，給他轉了個身，推出家門。
    砰。
    房門在身後關上。
    晏安澈呆滯地看著虛空，臉色爆紅。
    男、男朋友？
    相信這一刻，他又原諒全世界了。
    隻要有姐姐陪伴在她身邊，就算天上下核武器，他也能麵不改色！
    …
    晏安澈對這段感情的所有猶豫彷徨，都在格夏的堅定中，煙消雲散。
    每次看到格夏，他眼中都不禁閃爍著星星眼。
    姐姐真的好厲害！
    是那種隻會前進，不會後退的性格。
    一旦立下目標，便如離弦之箭再無回頭路，暴雨衝刷不掉她的腳印，荊棘割不破她的決心！
    她的人生中沒有‘不可能’三個字。
    這對晏安澈來說是一種十分了不起的品質，有的人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
    嘿嘿，不愧是我的姐姐，就是厲害！
    …
    日子就這樣重複的過去。
    晏安澈白天在學校，晚上回家，日子過得滿足而愜意。
    人活一輩子，求得就是這個了，而他年紀輕輕就已經實現了自己最偉大的夢想！
    然而，幸福的日子終究要有點波折。
    這個周末，晏安澈一覺睡到中午，醒過來的時候，格夏並沒有在身旁，床頭櫃上有她留下的便簽。
    【我去超市了，廚房有燉的湯，少喝一點墊墊肚子，等著我回來做午飯。】
    晏安澈將便簽條放下，在被子裏滾了一圈，隨後就聽到了門鈴聲。
    “姐姐沒拿鑰匙嗎？”
    拉開門，他臉色唰地一下褪去血色。
    孟穀玉和晏鵬翼麵無表情地站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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