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上次見麵已經是一個月前了。
    和今天一樣，自己和母親參加完宴會回來，喝了酒的兩人身上透著似靡非靡的氣味。
    這位學生會會長站在樓梯上冷漠地看著他們，並沒有對他們說什麽，直到他們離開時才對傭人吩咐。
    “地毯換了，客廳的味道清理一下。”
    平靜的語氣，遮掩不住對他們的嘲諷和輕蔑。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甚至被冷嘲熱諷的準備。
    “當然可以。”
    女子溫和的聲音傳入耳中，聲線清冽好聽。
    沈柚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驚訝，在對上那雙如湖泊般的眼眸時，抿了抿唇，“你答應？”
    “為什麽不答應？”
    沈柚試圖在她臉上找到搞鬼的跡象。
    卻沒有。
    隻有一片平靜帶著淡淡的溫和。
    沈柚抿了抿唇，“你不怕我……”給你丟人麽？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他知道她其實不太願意在人前承認自己和她的關係。
    那對於在人前完美的原主來說，就像是一個汙點。
    對原主來說是這樣的。
    但格夏一點都不在意。
    格夏聳了聳肩說道：“老頭子誇過你彈鋼琴彈的很好，一度讓他的那些合作夥伴很欣賞你，這次校慶典禮，想必很多人都會期待你的節目。”
    沈柚心中感覺更古怪了。
    他沒有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任何陰陽怪氣。
    好像真的是在誇獎他。
    她不是向來厭惡他用色相謀利的做派嗎？
    就好像，他是最廉價的商品。
    沈柚抿著唇角，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格夏突然靠近少年。
    一股幹淨清冽的氣息迎麵撲來，不是那些嗆人的酒臭和煙味，沈柚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格夏認真望著麵前的少年，“你準備什麽時候來上課？身為學生會會長，關心每一個學生的課業是我的職責。”
    沈柚眼神閃躲，“有時間會去的。”
    “你很忙嗎？”
    沈柚睫毛一顫，緩緩地垂下來，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影子，完全遮住他眼裏的晦暗。
    明知故問嗎？
    他每天在忙什麽，所有人都知道。
    他可是每天都遊走於權貴之間，賣弄風騷的交際花啊。
    沈柚扯了扯唇角，突然有點不耐煩起來，“很忙。”
    格夏看著麵前猶如冰冷瓷器般漂亮的臉，想了想，“如果是為了維係皇甫家的利益，那麽我可以幫你和老頭子以及……沈霞女士交涉，你不需要再去那種場合了。”
    女生的聲音帶著認真的提議。
    沈柚錯愕地抬起頭。
    “什麽？”
    格夏理所當然，“這本來就是我這個繼承人才應該操心的事，你這個年紀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無人知道這番話對沈柚來說是多麽大的震動。
    母親對他說：“你這張臉是我給的！這是你最大的優勢，你怎麽能埋沒你的美色？充分利用，能為我們帶來巨大的利益！”
    皇甫先生說：“世界上沒有白給的午餐，我能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也能把你打進地獄，你隻不過是一把趁手的工具，不要妄想那些不該想的。”
    他們看著他這張漂亮的臉，隻有貪婪的眼神，猶如他是一個沒有絲毫尊嚴，可以賣出高價的商品。
    卻從不考慮，別人像他這個年紀，正坐在幹淨的教室，在陽光下正燦爛盛開著。
    第一次有人告訴他，你這個年紀應該做的事，好好學習。
    沈柚望著麵前女生的臉。
    暖光勾勒著她側臉的輪廓，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柔軟的發絲順著臉頰的弧度垂落。
    他望著她眉眼間的認真，喉間突然發緊。
    心髒像是被羽毛輕輕掃過，漾開一圈圈漣漪。
    “怎麽樣？同意嗎？”
    沈柚睫毛猛地一顫，慌亂移開視線。
    耳尖悄然泛紅。
    “我有什麽不同意？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格夏微微彎起唇角，眉眼溫潤，“那就等我好消息。”
    沈柚微微抿著漂亮的薄唇，心口泛起細密的癢意，從未有過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有一些煩躁。
    語氣也多了一絲冷硬。
    “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格夏開口將他叫住。
    沈柚頓了頓，回過頭，“你還有事？”
    格夏目光落在他的襯衣領口，注視了幾秒，伸手勾住他的衣領，“這裏有口紅印子。”
    沈柚心髒突地一跳，嘴角的弧度僵硬在那兒，抿了抿略有些蒼白的唇，什麽都沒說，快步離開了，背影透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格夏看著他的背影，漆黑狹長的眸子微眯。
    格夏想起一個除了沈柚和他的母親，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沈柚是陰陽人。
    有人當他是怪物，但在這個圈子，顯然更多人把他當做尤物。
    在權貴圈子裏，甚至有人重金求見，將他的獨特當做獵奇的玩物，垂涎於這份獨特的美。
    也就是說，他男女通吃。
    但沈柚手段了得，他周旋於名利場的漩渦中心卻如魚得水，談笑時若即若離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即便有人妄圖越界，他也會用欲拒還迎的曖昧將人推拒在外，任憑權貴們垂涎三尺，但指尖卻永遠觸不到他的衣角半分。
    那些權貴們甚至甘願陷入這場危險的追逐。
    但這隻是一時之間。
    若是那群豺狼虎豹，不願意再和這隻小白兔玩耍，露出利爪，他又該如何脫身？
    格夏溫和地笑了笑，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
    次日清晨。
    沈柚還沒睡醒就被沈霞敲開了門。
    沈霞穿著真絲睡衣，雙手環胸斜斜地靠著門，皺著眉頭，眼底深處透出幾分陰沉。
    “也不知道皇甫雅怎麽想的，居然讓你回學校完成課業，她會有這麽好心？一定是你最近表現太好，讓她這個繼承人有了危機感……”
    沈柚坐在柔軟的大床上，白色的純棉睡衣，將少年精致的臉襯托得愈發純淨剔透，寬鬆的領口，露出半截秀氣的鎖骨，誘惑至極。
    沈霞眼神都晃了一下。
    看到自己這麽完美的兒子，心裏更恨格夏。
    沈柚以後去上學，那麽誰還幫她討得那些權貴的歡心？
    但這個皇甫家，除了皇甫高格，就隻有皇甫雅當家作主。
    她的話沒有任何人能夠違逆。
    沈霞越想越煩躁，“趕快收拾收拾，和你姐姐去上學，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沈霞思想轉變得也很迅速。
    既然沈柚以後經常要在學校，那麽也意味著和皇甫雅的交際會變多。
    想一想，討好那些陰晴不定的達官顯貴，哪比得上牢牢攥住皇甫家繼承人這棵參天大樹？
    沈柚麵無情緒，漂亮的臉猶如沒有生命的瓷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