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季衛國便已悄然起身，準備洗把臉收拾一下就回鎮上了。
    由於他隻向師傅請了一天的假，所以必須盡早趕回崗位。
    平日裏這個時候，他還有時間在家吃一頓簡單的早餐，但這次因為回來的著急，並沒有借來自行車，所以需要更早一點行動。
    而另一邊，季婉昨晚因為胡思亂想至深夜才睡的覺，這會兒正做著美夢呢，對家中其他人起來所發出的細微聲響渾然不覺。
    廚房裏，趙菊花小心翼翼地點燃那盞略顯昏暗的油燈，借著微弱的光芒，將昨夜晾曬好的饅頭仔細地包裹起來。
    這些饅頭經過一夜的晾涼，散發著淡淡的麥香。
    當季衛國瞧見母親手中捧著的那些碩大饅頭時，不禁大為驚訝：“娘啊，您怎麽還給我蒸饅頭啦？這可不行，我不能拿，還是留給婉婉吃吧。”
    說著，他連忙伸手阻攔趙菊花欲將饅頭裝入布袋的動作。
    在季衛國眼中，饅頭可是稀罕物，一年到頭都難得吃上幾回。
    在如此物資匱乏的情況下，這些饅頭應該家裏人吃，自己不能帶走。
    趙菊花有些心酸地撥開自家兒子那伸過來的手，嘴裏低聲著說道：“哎呀，你別搗亂！我跟你說，昨天原本我是打算給你蒸些窩窩頭的，但誰知道你那個妹子，她特別心疼你這個當哥哥的，非得要往裏麵加點兒白麵不可。這不，一下子倒進去了一大碗白麵，我一看幹脆全都給蒸成饅頭得了。”
    一邊說著話，趙菊花的動作可一點兒沒停，轉眼間，那發黃的、胖乎乎的大饅頭就被她迅速而熟練地裝進了一個粗布袋子裏。
    緊接著，隻見趙菊花抬手掀起了鍋蓋子，一陣熱氣頓時升騰而起。
    她小心翼翼地從鍋中撈出了三個野雞蛋，然後拿起一塊幹淨的布子，輕輕地將雞蛋表麵的水分擦拭幹淨，最後把它們放進了兒子的衣兜裏。
    季衛國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母親講述著這些事情，尤其是聽到原來是妹妹因為心疼自己才特意要求加白麵的時候，他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揪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心頭，眼眶瞬間就濕潤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被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低頭一瞧，竟是三顆還帶著些許餘溫的野雞蛋。
    “娘，這雞蛋我真不能拿，還是您和爹還有妹妹留著吃吧，咱家地裏的活兒那麽重……”
    季衛國趕忙伸手想要把雞蛋掏出來還給母親，昨天已經吃過炒雞蛋和煮雞蛋了，在他看來這些雞蛋應該留在家裏。
    然而，就在這時，季保山也摸黑走進了屋裏。
    他看著兒子手裏的動作，連忙開口說道：“衛國，你拿著吧！你在廠裏幹的那些活兒可比我們在地裏幹活累多了，趕緊吃點兒好的補補身子要緊！你放心，少不了你妹子的吃食。隻要你在廠裏好好幹，將來掙到錢了再給你妹子買點好吃的就行！”
    季衛國的手頓在了那裏，他抬頭望著父親滿是皺紋卻透著堅定的臉，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爹，可是……”
    “沒啥可是的。”
    季保山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滿是期望，“咱們全家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你在城裏站穩腳跟，以後咱們家才有好日子過。這幾個雞蛋算啥，你就安心拿著。”
    季衛國咬了咬嘴唇，緩緩放下了手，緊緊握住了那三顆雞蛋，仿佛握住了全家人的期盼。
    “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季保山欣慰地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菊花則抹了抹眼角的淚花，轉身又往袋子裏塞了幾個煮熟的紅薯。“衛國啊，路上餓了就吃這個。”
    季衛國接過袋子，心中五味雜陳。
    此時，屋外傳來幾聲雞鳴，天快亮了。
    “行了，啥也別說了，去了廠裏好好幹，聽你師傅的話。等放假了就回來啊！”
    趙菊花把布袋子塞進了季衛國的手裏，催促他趕緊趕路，一會兒回廠裏還要上班呢。
    “嗯，爹，娘，你們保重身體。和妹子說一聲，我放假就回來。”
    季衛國說完就拿著東西往外走去。
    趙菊花和季保山兩人目送著他走遠，天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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