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靜靜地凝視著妹妹那乖巧懂事的模樣，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她那稚嫩的麵龐上流露出的成熟與懂事，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感到既欣慰又心疼。
    他緩緩地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顧安的頭頂，語氣溫和地說：“時候不早了，安安快回炕上睡覺吧。哥哥還要跟娘再商量一下後天去季家的事情呢。”
    錢榆聽到兒子的話，心裏不禁咯噔一下，暗想難道今日兒子去親家那裏又碰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不成？於是趕忙催促著小女兒快去睡覺。
    畢竟小姑娘如今已經長大，開始懂得一些事理了，有些話確實不方便當著孩子的麵講出來。
    顧安眨巴著那雙因困倦而微微泛紅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點點頭，然後乖巧地向母親和哥哥道了晚安，便轉身朝著隔壁房間走去。
    由於家中目前隻有錢榆和顧安母女二人，為了彼此之間能夠相互照顧，她們一直都住在同一個屋子裏。
    眼看著顧安走進房間並關上了門，錢榆急忙拉過兒子，示意他趕快坐下，一臉焦急地問道：“平子啊，今天你去季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呀？是不是他們提出了什麽新的要求？”
    這眼看著後天就要定親了，可千萬別出什麽岔子啊！
    以前這種臨近婚期卻突然增加彩禮、物品或者冒出其他事端的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想到這裏錢榆就生出一身冷汗來。
    顧平看到自己娘焦急的樣子，急忙說道：“娘，季家那邊啥要求都沒提。相反，今天人家給炒了一大盤小炒肉，還有個小蔥炒雞蛋，還有盤葷油炒的菜。我吃了三個大饅頭！”
    錢榆聽到這裏，就連忙拍了一下顧平的肩膀說：“你這孩子，咋讓親家那麽破費呢！小炒肉和雞蛋不說了，還吃了三個大饅頭，你咋不知道收斂著點兒。不能敞開肚皮吃吧！”
    顧平這會兒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主要季家那氣氛太好了，邊聊邊吃不說，還不時的給他往碗裏夾菜，換成誰誰不迷糊啊！
    而且身邊還有季婉不時的瞅他幾眼，他就迷瞪了。
    錢榆想到上次去親家吃飯對方也是一直給自己和安安夾菜，頓時也理解兒子這麽吃了。
    “平子，你未來丈人家厚道啊！以後你可得好好對婉婉，同時也把親家當親爹娘孝順！”錢榆囑咐道。
    “我明白的娘，您放心好了。”
    “哎，既然季家沒啥事，你這把你妹支走是啥意思？還是有別的事兒要和娘說。”
    既然季家那邊沒事，兒子留她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顧平一聽親娘這麽說，立刻挺直了腰板，端端正正地坐著。
    “娘啊！我這眼瞅著馬上就要結婚成家了。我不需要您替我考慮，也不要您替兒子節省。隻希望您以後跟安安好好的，該吃吃該喝喝，別啥都舍不得！”顧平一臉誠懇地說道。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便瞧見錢榆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些什麽。
    顧平連忙抬起手來，示意自己的母親先不要開口，緊接著繼續說道：“我心裏清楚得很，您這會兒肯定想說自己怎麽就沒有好好過日子。但您先別急著辯駁，聽我把話說完就行。”
    待他講完這番話之後，目光直直地看向錢榆，緩聲道：“自從我回到家，因為忙著操辦我的婚事，一直都沒能抽出空來與您靜下心好好聊聊。但是這短短幾日裏，我卻將家中的情況盡收眼底。娘，您和妹妹實在是太苦了！您瞧瞧您，明明年紀還不到四十歲呢，可這頭上竟然都長出了好些白發。再看看咱們家安安，今年都已經十歲大了，可那小身板兒長得又瘦又矮，頭發也是枯黃枯黃的，明眼人一看就曉得是營養不良造成的。我每個月把錢寄回家，可不是為了讓您一味地積攢起來舍不得用，而是希望您能拿著這些錢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對自己也好，對妹妹也罷，都能大方一點、照顧周到一些。”
    說到這裏，顧安話語有些哽咽起來。錢榆聽到兒子的話也淚流滿麵。
    她老早就知道沒有丈夫就沒了依靠，孤兒寡母的，生活有多艱難自是不必說了。
    這年頭都是幹公分得糧食，家裏沒有勞動力，靠她那點兒工分堪堪餓不死。
    兒子部隊裏的事情雖然不說，但是她知道孩子受過幾次傷，參加過幾次戰場。
    雖然每個月顧平寄錢回來，可在她看來那就是兒子用命換來的，她怎麽舍得用這些錢吃穿。
    而且顧平眼瞅著要說媳婦兒，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至於安安，閨女跟著她確實吃苦了。可這年頭家家戶戶不是都這麽過來的嗎？在她看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平子啊！娘知道你孝順，可是你妹妹不是你的責任。你爹去的早，娘帶著你們倆日子也是苦過來的。這人啊，苦著苦著也就習慣了。娘就盼著你趕緊成家，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就是將來娘去了下麵，也有臉見你爹！”
    顧平聽到這裏，紅了眼眶，一米八幾的漢子此時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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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榆摸了摸顧平的手說：“既然說到這裏了，娘也跟你交個底兒。自打你參軍到現在，總共往家裏寄了七百一十八塊四毛錢。前幾年娘一個人帶著你妹妹不好過，每個月三五塊的也用了。去年你妹生了場大病，娘把家底兒掏了不少。這錢這幾年陸陸續續的花了一百多一點，現在娘手裏就給你攢下六百塊錢。”
    顧平一聽這話著急了，立馬站了起來。“娘，這錢寄回來就是讓你們花的！”
    錢榆輕輕歎了口氣，說：“平子，娘知道你的心意。可咱這窮日子過慣了，總想著多存點以防萬一。尤其你還得娶媳婦兒，這錢就是留著這時候用的！”
    顧平坐下來，握住錢榆的手，眼神堅定，“娘，我手裏還有點兒錢。去年提幹後，出了幾次任務也給了補貼，我都攢著呢。娶婉婉的錢您別管了，這錢您留著和安安花，給安安也補補營養。”
    錢榆眼裏滿是感動，剛要說話，門外傳來顧安的聲音，“哥，娘，我都聽見了。哥，你結婚要用錢的，這錢你拿走。”
    說著顧安推門進來，小小的身影透著倔強。
    顧平走過去抱起妹妹，“安安，哥有錢，這錢是留給你和娘的。”
    顧安緊緊摟著顧平的脖子，“哥，等我長大了也能掙錢，我不想看你為難。”
    顧平的眼眶又濕了，他放下顧安，轉頭對錢榆說：“娘，您看安安多懂事，我們更要把日子過好。這錢您就收下，就當是為了安安健康著想。”
    錢榆終於點了點頭，“行，平子，娘聽你的。”
    顧平笑了，顧安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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