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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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是何處?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
    黃昏後熱鬧的人群伴隨著喧鬧散去。村外一處野地裏,任晨冷聲詢問。
    “小道友小道友是哩,這個地方叫個李家村。離這兒向北四五十餘裏叫個陽城。”
    回話的正是那黃姑子,此時她沒了宴席上的神氣,滿臉諂媚的搓手點頭哈腰。
    “你算個什麽東西!?在此迫害鄉民,毒辱靈道也敢配喊我道友?有意給我尋不痛快是吧?”
    任晨一開始還點頭思索,而後一臉凶相睥睨冷聲道,眼中滿是鄙夷。
    修行裏向來隻有同境界才彼此之間稱朋呼友。
    達者為師不分老幼,若不是同宗同門遇到比自己境界高的,高低是要喊一聲前輩的。更不用說眼前坑蒙拐騙害人的老姑子了。
    “是是是,是老婆子我不會說話,冒犯小老爺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該打該打。”
    聽到任晨的話後,這老婆子依然奉承,絲毫不敢有所抵觸。
    更是抬手枯扁的手掌輕輕扇起了自己的臉討好任晨,她是真怕任晨一時興起殺了自己。
    “小老爺,您是不是去陽城赴約的啊,老婆子前幾日就是打那兒來的,您要是不認路,俺能領您過去。”
    黃姑子露出一口爛牙討好道,不停的暗示任晨自己有用,尋求生機。
    “噢,赴約?看來你消息挺靈通啊知道的不少。說來聽聽。”
    任晨聽出了老婆子口中的端倪,引動了興致,想著興許能得到些有用的當地消息。
    “前些日子我去城裏給家娃子做法事,看見那兒城主人掛了張榜文,吆喝收招有本事的去給哪大家子效力,又嚷著去什麽天泉山找什麽寶貝。“
    聽到這裏任晨使勁皺了一下眉頭,心裏也是一驚,天泉山不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嗎。
    那裏雖然是條龍脈又是眾山之祖,但任晨事先打聽過那裏的靈晶礦都是大成王朝的,而且山上比較稀有的靈藥早在很多年前都被大成王朝開采完畢了。
    事實證明那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那些大家族注意的地方了,就是散修也很少去那個地方。
    可此時任晨聽到這件事很是奇怪,那天泉山中是出現了什麽樣的靈寶,才使得那些大世家不遠萬裏的來到這裏尋找。
    想到這裏任晨恢複了平靜看著黃姑子,繼續試探道。
    “呦,陽城裏人也請你做法事兒,怎麽,你今日趕走的大祟莫不是你養的,今日去他家明日去那家好讓你賺昧良心錢。”
    任晨質疑道,想詐一詐她,落實這件事兒的真實性。
    “哎呦喂,俺謀財不假,可俺可不騙人囁,這山裏真有個山神爺,保佑下雨刮風的,他家媳子是真沾上了。”
    說這些的時候這老婆子出乎他意料的硬氣了不少。連說話聲音都比之前大許多。
    任晨見此一愣眼中泛起疑惑之色。這老婆子竟敢為了這件事兒回駁自己。貌似邪祟一言並非她為了斂財而瞎說。
    “您不信?待三更天的時候,我領你去她家門口瞅瞅。”
    看到任晨有些愣神,黃姑子斷定任晨不懂這事兒。
    “我當然不信。那家男子麵色萎黃,目光時而呆滯。”
    “適才飯桌上多飲而少食,可見嗜酒為常,修士這樣倒也罷了,凡人這般可是精虧之相。他生不出孩子該邪祟該他媳婦什麽事兒?”
    任晨冷聲質問道,有理有據。
    事先慕容競天給他了本神匱典,他閑來無事時利用菩提子已看了一部分。
    先前見那青年神色,行為任晨就覺得不妥,就在剛才的席上任晨還趁機和他勾肩搭背,飲了些酒。
    通過肢體接觸,感知他那無力的臂膀,任晨就已經斷定青年自身出了岔子。
    而後任晨更是借神仙一說,詢問老婦他兒子生活日常,得知他還嗜睡多眠,任晨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
    “既然被小老爺瞧出來了,那老婆子也實話實說。是!讓村裏人打她驅邪的法子是俺瞎編出來。”
    “可俺那也是為了救她啊!”
    眼看任晨是個行家,自己蒙騙不了,她索性全招了。但她最後一句話再次引起任晨的好奇。
    “嗬,害的人家姑娘隻剩下半條命了,還敢狡辯說是救人家,你可真是嘴硬。”
    “不知道你已經用此法害過了多少人,拿了多少昧心錢。”
    任晨被氣笑道,隻覺得她為了保命還在騙自己,至於她先前說的什麽邪祟更不信了,心頭起了絲殺意。
    “哎呀小老爺不是俺說你,你太年輕了有些事你不知道,俺讓人打她是做給她婆家人看的,俺在她家門口放的盆血水,村口潑的屎尿那是真擋大祟啊。”
    “他家媳子是被人販子賣到這裏來的囁,沒爹沒娘連個依靠都沒有。”
    “老婆子要是實話實說,講明了那大祟就是衝她來的,他家人能為了個買來的女子,花那些錢做法事兒?他們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媳子被大祟害了。”
    “小老爺,俺剛才就說哩俺貪錢不假,但也確實在救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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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就這麽大能耐,也沒的其他本事,不像您。隻有俺瞎說把他們的命綁在一起,俺才能救得了她。”
    黃姑子爛牙間急切的口水噴吐,既道明這真相,又像是在宣泄什麽不滿。
    任晨聽後也不由的十分震驚,被她一時說的啞口無言,仔細回憶先前他丈夫所說的混賬話,竟然覺得十分有理。
    可一想到今日,自己居然被一個隻有煉體境初期的糟老婆子上了一課,他驕傲的心被揪了一下執拗的反駁道。
    “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那也不應該這麽對她,就算為了行善就不能給她些體麵嗎?”
    “哎呦呦!俺的小老爺,女子先人積德保佑白日裏你來哩,你要是不來…就這世道,尤其俺們這種身世的女人能好好活著有口吃的不錯了,還什麽體麵…”
    老婆子一臉苦笑道,看任晨的目光早就沒有了先前的膽怯與諂媚。好似個長輩苦口婆心的在給孫兒講人心之惡。
    任晨被她的話說的,一句話再也說不出來。
    他此時仿佛是隻鬥敗了的公雞。微微垂下頭仔細回味著黃姑子說的話。
    “小老爺,小老爺,俺剛才說了,您要是還不信三更天我領著您去瞅一眼。”
    良久黃姑子開口喚道,語氣很是主動有底氣。
    現下任晨心情鬱悶,聽到這話心想對方不過煉體境初期,就跟她去也不怕她害自己。
    想到這裏任晨點了點頭,二人一直到半夜皎月當空時,才來到了白天辦席的那家人門前一處拐角。
    “幼時與哥兒流落在中州,也曾見過這些事兒。隻沒想到看似簡單的事兒竟如此複雜!人心之惡與之所謂邪祟相比絲毫不差。”
    “如今看來黃姑子所言多半不假,若是什麽妖獸在此作祟,取了它身上的血肉皮毛,也算是一番收獲。”
    任晨暗自打算,看了眼身旁的黃姑子,單手一抓那老姑子如同雞仔般被他輕鬆扔上一處瓦房。
    下一刻他也躍了上去應聲而至,手掌按在黃姑子枯瘦的肩膀上,穩住她的身形。
    “這娃子真是神了,老婆子我這麽大個人。被他硬是一把扔上來了。”
    黃姑子腹誹,嘴上也不停讚揚任晨力氣了得。
    “你有師承?”
    見任晨時候尚早,閑著無聊開口問道。
    “有哩!這十裏八鄉老一輩都認識,大家都管他叫地大爺。”
    “唉,俺爹死的早,俺還小的時候俺老娘為了有口吃的就改嫁他了,從小跟他學了些本事兒,混口飯吃,沒想到他這一走已經二十多年了。”
    說起這些事黃姑子眼睛裏泛起了紅,任晨卻並不在意,繼續問道。
    “你見過那山神爺?見過那邪祟?是個什麽模樣?”
    “哎呦,小老爺哩忘告訴你了,過會兒它來了,你可別抬頭看它臉咩!”
    聽到這話任晨心中一驚,心中對著老太產生了些好感,趕忙詢問緣由。
    “俺師父就是給人做法事的時候,遠遠的瞅見它一眼,沒過幾天夜裏就叫它過來把腦袋給摘走了。
    “唉,俺們這些做祭師祭婆的,命苦哩!”
    黃姑子哽咽地絮叨道,說到傷心處一抹老淚滑落滿是褶子的腮肉。
    “祭師祭婆?噢…桐姐在課上講過,鄉野深山處有修士會擔任這個地方的祭司,主持婚喪嫁娶,祛病消災、祭祀上天等。她說的應該是這個東西。”
    “想來也與南禺山的大祭司一般。”
    想到這裏任晨不禁回憶起幼時,每逢祭祀蒼天時,鳳凰城裏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心中將任家的大祭司與她做了對比,心中滋生出自豪。
    “嗯!祭祀?大祭司!我明明記得那年…”
    突然任晨眼前一亮,他好似記起了什麽遺忘很久的重要的事。
    他腦中急切的尋找著,思緒化作一隻隻手掌,想要將腦海中將那藏在深處破碎的記憶碎片拚湊完整。
    “……欸?我…奇怪…怎麽了這…剛才我好像忘記了什麽事兒,我要做什麽來著?”
    結果下一刻,記憶中關於這方麵思緒都徹底染成了一片空白。隻一瞬間屬於他的某樣東西消失了。
    此刻腦內記憶竟像是活了一般,開始不受控製的主動銜接,將當下與他腦內先前部分記憶片段合一。
    “想起來了!我在和這老姑子等那妖獸來。想必是雷法消耗了太多,以至於神情恍惚…”
    不知不覺已至三更天,任晨因為幾日來的奔波,在這時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難不成她怕我殺她,邪祟真是她故意編出來的瞎話,以便拖延時間尋求生機。”
    任晨望著被雲層遮擋,朦朧的月色,心中腹誹著。
    “噠…噠噠…噠噠噠…”
    一股很特殊的噠噠聲自村口的野地裏傳來,身為修靈境修士的任晨聽覺遠超凡人,第一時間便聽到了。
    “真的來了!”
    任晨借著月光向村口望去,滿臉警覺,隻是視線被房瓦遮擋連來的東西大致輪廓都沒弄清楚。
    “汪汪…汪嗷汪嗷汪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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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咩咩…咩……”
    “哞哦…”
    隨著那東西的接近,村裏的牲口不斷狂叫,嘈雜聲傳開,生靈的本能在不停的警告它們有危險靠近。
    “來了來了!!它來了。”
    一旁還有些打瞌睡的黃姑子看這狀況,立馬清醒。確定是有大祟進村了。
    “汪汪汪汪…嗷嗚…汪汪汪”
    “哞哦…”
    一陣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牛吼後,任晨遲遲不見那大祟往這家來。隻隱隱約約感覺到它在亂轉很是奇怪。
    “哈哈,小老爺你看它尋不到女子的味道了,全叫那屎尿味蓋住勒!”
    黃姑子得意的笑道,泛黃的爛牙露出竟被月光照的鋥亮。
    聽到她的話任晨心頭一亮,不禁點了點頭,對此充滿了好奇。
    忽然任晨感知到那東西停下來,而位置正是白天女子挨打的地方。
    下一刻那處區域塵土飛揚,黃蒙蒙的塵沙升起肉眼可見,夾雜著土腥與惡臭向四周擴散而來。
    “呦呦,壞事哩怕是女子今日留得血滲到地裏被它聞到了!它本事又變大了,這下它就能找來了。”
    “好在老婆子還有招兒。”
    不得不說黃姑子做祭婆這麽多年,對付這些邪祟很有經驗,當下便知道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話任晨趕忙問她,還有什麽辦法。
    “她家屋子放了盆汙血,有女子自己個的,也有其他人牲口的。它是靠氣味找尋人的,一直靠到公雞打鳴它找不到就自己走了,從此就相安無事哩。”
    黃姑子對任晨解釋道,任晨聽後既感到有趣,又佩服起黃姑子的經驗。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噠噠噠的特殊聲音響起且越來越近。兩人的心無比警覺。
    任晨和黃姑子屏住氣息,借屋瓦貓著身子,目不轉睛地向聲音來的方向看去。
    當這個所謂的大祟完全呈現在任晨麵前時,未知與恐懼使他冷汗直冒,嘴巴也不由自主的慢慢張開。
    “這…這到底是個什麽鬼東西!”
    他看到來的東西,身上散發著幽幽地綠光,如一根半融化的蠟燭般一蹦一跳的向自己這邊靠近。
    全身輪廓根本看不出它是個什麽東西,隻有一張血淋淋長滿黑色尖牙的大嘴在原來的位置上。
    那嘴大的出奇,快有個盆那麽大了,噠噠聲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如果那團扭曲畸形,長滿黑發的東西還稱得上是腦袋的話。
    “真見世麵了!這是個什麽生靈?”
    任晨驚訝的詢問身旁的黃姑子,黃姑子卻向他擺了擺手,示意過後再說。
    隨著它越來越近,任晨看的更清楚了,饒是他修靈境修為見到如此超出認識的東西,也不禁心頭一震。
    它背後還長隻手,足有三四尺左右的長度。
    長著長長且黝黑的指甲,耷拉在背後沾滿了泥土。
    看著這麽瘮人的東西,任晨雖然驚怕卻又極度好奇,腦中更試著去理解他。
    “不是還有張臉嗎?在哪裏?”
    任晨小心的尋找,就在他找到那張臉在哪,與它對視時。
    一旁的黃姑子趕忙捂住他的眼睛。同時那東西也察覺到了任晨的視線,身體朝向他們的方向。
    “噠噠…噠噠噠…”
    大祟口中的叫聲亂人心弦,下一刻它仿佛確定了什麽,又對準大門將音量慢慢的提高。
    “讓你別看他的臉,你就不聽,差點讓你這娃子害死!”
    黃姑子小聲嗔怪道,這次他連任晨小老爺都不叫了。
    “他的臉居然長在嘴巴裏。”
    任晨內心嘀咕著,依稀回憶著看到的臉模樣。
    那嘴巴裏的臉竟然是個青年男子的模樣,算不上英俊,但濃眉大眼的。他隻記得這些。
    “我哥在外邊他來找我了!別攔著我!放我出去!!”
    “滾開!!天殺的娘倆,現在我哥來了!看你們誰還敢打我,看你們誰還敢讓我端屎端尿,哈哈哈!!”
    突然屋內一陣嘈雜,那女子正在發狂,尖銳的嘶喊叫罵蓋過了那詭異的噠噠聲。
    任晨當即明白,這邪祟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用噠噠聲蠱惑了那女子。
    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哐當聲響起,門內大門被撞開。
    夜色下一渾身傷痕累累的女子,哭著笑著跑向院外大門,背後則是辱罵聲與關門聲。
    而當她敞開院門後,她那苦笑的麵容上如釋重負,兩行熱淚緩緩滑落。
    “哥兒…你咋才來啊嗚嗚嗚…”
    噗嗤!
    鮮血飛濺,緊接著骨頭斷裂的聲音隨之響起。
    嘎嘣嘎嘣。
    又是一開一合的撕咬,鮮血混著粘稠的唾液灑了一地。
    奇怪的事女子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做任何掙紮,她被曬的漆黑的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然抱緊那邪祟不願鬆手。
    一縷一縷的黑發飄落,那姑娘的頸椎也被徹底咬斷,整個腦袋連著肩膀的一小部分被它一口吞下了肚。
    咯咯咯額兒
    一聲雞鳴後,東邊的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光芒將黑夜撕開了個口子。
    等任晨再緩過神兒來的時候,那大祟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下女子半截屍骸與大灘未幹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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