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後山的閉關洞被劫雲籠罩得宛如煉獄，紫雷在雲層中翻湧，每一次劈落都震得山岩簌簌掉落。
    林無鋒盤坐在洞中央的蒲團上，額角青筋暴起，雙目中交替閃過清明與癲狂——他的識海裏，一道與他麵容相同卻渾身籠罩黑霧的身影正握著柄染血的劍，劍尖抵在他心口。
    "你本是個連淬體境都修不滿的廢物。"心魔化身的聲音像生鏽的刀刃刮過石板，"蘇月為何要救你？不過是可憐你這螻蟻。等你死了，她連眼都不會眨。"
    林無鋒喉間溢出悶哼，心口傳來灼燒般的痛。
    他分明記得蘇月曾在寒夜裏給他送過暖玉，在他被外門弟子圍毆時用藥粉迷暈眾人，在他跪在宗門外求長老收徒時，偷偷往他懷裏塞過半塊烤紅薯......可此刻這些記憶都像浸了水的紙，被心魔的黑霧一點點浸透、模糊。
    "夠了！"他嘶吼著揮拳砸向心魔，卻穿過那團黑霧打在自己胸口。
    鮮血從嘴角溢出，他的修為在劫雲壓迫下瘋狂流失，眼看就要墜入徹底的癲狂。
    就在這時，洞門"轟"地被撞開。
    一縷清甜的藥香裹著青色衣袂卷進洞來，蘇月的身影逆著雷光站在門口，發間玉簪碎了半支，手腕上還掛著被雷火灼焦的痕跡。
    她指尖的九葉芝已被捏碎，翠綠汁液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麵綻開一串素心蘭。
    "無鋒！"她的聲音穿透劫雲的轟鳴，像一把銀錐刺破心魔的幻境，"看我！"
    林無鋒猛然抬頭。
    蘇月的眼尾還沾著未幹的血漬，那是她強行衝破劫雲防護時被雷芒割傷的，可她的目光卻比洞外的星子還亮。
    他忽然想起十四歲那年，自己在藥廬偷學煉丹炸翻了藥爐，是蘇月擋在他身前，用單薄的身子接住了飛濺的藥渣——那時她也是這樣看著他，說"我在"。
    識海裏的黑霧突然劇烈翻湧。
    心魔化身發出刺耳的尖嘯："外來者！你敢攪擾天道劫數？"它的手臂暴漲，黑霧凝成鎖鏈纏向蘇月。
    蘇月卻連看都沒看那鎖鏈，她抬手掐了個法訣，掌心浮起一團翠綠光霧。
    那是九葉芝的精華混著她獨門的"回心散"，藥霧中隱約能看見《上古丹經》的殘頁虛影——這是她偷翻家族秘典時記下的，本打算等突破天師境再用，此刻卻全撒向了林無鋒。
    藥霧裹住林無鋒的刹那，他渾身劇震。
    那些被心魔模糊的記憶突然清晰如昨：蘇月在他受罰時偷偷送的傷藥，在他被誣陷偷靈藥時以命相搏的證詞，在他說想成為天尊時，她眼含笑意說"我給你煉最厲害的丹藥"......
    "原來......都是真的。"林無鋒顫抖著伸出手，觸到蘇月遞來的藥瓶。
    瓶身還帶著她掌心的溫度，裏麵是她連夜煉的"固魂丹"，每一顆都耗去她三日靈力。
    心魔化身的鎖鏈纏上蘇月的腰，黑霧腐蝕著她的青衫。
    她卻隻是皺了皺眉，另一隻手掏出隨身攜帶的玉杵，在虛空畫出一道藥紋。
    那是上古藥師的"鎮妄印"，專破執念心魔。
    "退！"她低喝一聲，玉杵重重砸在鎖鏈上。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黑霧鎖鏈竟被藥紋灼出一個個窟窿。
    心魔化身發出淒厲的尖叫，向後暴退數丈，身上黑霧變得稀薄了許多。
    洞外突然傳來悶響。
    天機閣主站在青嵐宗最高的觀星台，手中握著半塊刻滿符文的青銅鏡。
    鏡中映著閉關洞的景象，他眯起眼，指尖重重按在鏡中蘇月的位置："有意思，這小女娃竟會上古藥師的手段。"
    他屈指一彈，青銅鏡上泛起漣漪。
    原本隻劈向林無鋒的劫雲突然調轉方向，三道水桶粗的紫雷裹著黑色電芒，如利箭般射向蘇月。
    "小心！"林無鋒猛地站起，周身突然爆發出宗師境八重的氣息——方才被心魔壓製的修為，竟在蘇月的藥霧中恢複了大半。
    他揮拳砸向最近的紫雷，拳風帶起的氣浪掀飛了半麵洞壁。
    蘇月卻比他更快。
    她反手將林無鋒護在身後，玉杵在身前劃出三道圓弧。
    藥香驟然濃烈，三朵金色的"鎮心蓮"從虛空中綻開，每片花瓣都刻著《神農經》的古字。
    紫雷劈在蓮瓣上，炸出刺目的光，卻隻讓蓮花搖晃了幾下，便被藥香一點點分解成細碎的電芒。
    "上古藥典......果然名不虛傳。"天機閣主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本想借心魔劫試出林無鋒的道心是否堅定，順便看看這寒門修士有沒有被其他勢力滲透，卻不想殺出個會上古醫術的蘇月。
    更讓他意外的是，林無鋒在蘇月的幫助下，竟隱隱有突破宗師境九重的征兆。
    洞中的林無鋒隻覺渾身發燙。
    蘇月的藥霧像溫泉般滋養著他的經脈，原本卡在八重瓶頸的修為如決堤的洪水，瘋狂往九重湧去。
    他望著蘇月被雷火烤得泛紅的後頸，喉結動了動："阿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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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嘴，運功！"蘇月頭也不回，玉杵再次畫出藥紋。
    這次出現的是"歸真印"，藥光如網般罩住心魔化身，逼得那團黑霧不斷縮小。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在瘋狂流逝，可隻要林無鋒能度過此劫，就算被抽幹修為又如何？
    心魔化身突然發出一聲尖笑，黑霧中竟伸出數根骨矛，穿透"歸真印"的縫隙，直取蘇月後心。
    林無鋒瞳孔驟縮，想也不想便撲過去，用後背接住了那幾根骨矛。
    鮮血瞬間浸透他的衣衫，可他卻咧嘴笑了："阿月的後背，隻能我來擋。"
    蘇月的手微微發抖。
    她反手掐住林無鋒的手腕，將最後的靈力渡進他體內："笨蛋，我還沒看你成為天尊呢。"
    洞外的劫雲突然安靜下來。
    紫雷不再劈落，雲層卻開始急速旋轉，中心漸漸凝出一個漆黑的漩渦。
    天機閣主望著鏡中突然異變的劫雲，瞳孔猛地收縮——這不是普通的心魔劫該有的景象，更像是......
    "轟！"
    一聲比之前更劇烈的雷鳴炸響。
    蘇月抬頭看向洞外，隻見劫雲中心的漩渦裏，滲出一縷讓她渾身發冷的氣息。
    那氣息像極了家族秘典裏記載的"混沌之氣"，是上古時期毀天滅地的災厄之源。
    林無鋒也察覺到了不對。
    他忍著背痛握住蘇月的手："阿月，劫雲......"
    "我知道。"蘇月深吸一口氣，將最後半瓶"固魂丹"塞進林無鋒手裏，"等下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守住本心。
    我......"
    她的話被劫雲的轟鳴打斷。
    漩渦裏落下一道墨色雷光，所過之處，洞壁上的符咒瞬間化為飛灰。
    蘇月的"鎮心蓮"在這雷光下脆弱如紙，眨眼間便被擊碎。
    林無鋒猛地將蘇月護在懷裏，周身爆發出宗師境九重的氣息——他突破了！
    可那墨色雷光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速劈來。
    蘇月望著上方的雷光，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家族密室看到的預言："當混沌雷現，青鸞與火鳳將共赴劫數......"
    洞外，天機閣主握緊了青銅鏡，鏡中劫雲的異變讓他臉色發白。
    他低聲喃喃："這不可能......心魔劫怎會引動混沌雷？難道那小子......"
    而在閉關洞內，墨色雷光離兩人的頭頂隻剩三尺。
    蘇月抬頭望著林無鋒緊繃的下頜線，突然笑了："無鋒，你說我們能熬過這一劫嗎？"
    林無鋒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能。因為你在。"
    話音未落，墨色雷光已劈至眼前。
    與此同時，劫雲中心的漩渦突然劇烈震動，一道更濃鬱的混沌之氣從中湧出，將整座閉關洞籠罩在一片詭譎的黑霧中......
    墨色雷光裹著摧枯拉朽之勢劈落，林無鋒剛突破的宗師九重氣息如同一團熾烈的火焰，在周身瘋狂流轉。
    他雙臂交疊成盾，將蘇月嚴嚴實實護在懷裏，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爆響——這一擊之威，竟比他之前硬抗的所有雷劫加起來還要恐怖三倍！
    "噗！"
    鮮血從他七竅溢出，後背的骨矛傷口被震得翻卷開來，露出白森森的脊骨。
    可他咬碎鋼牙，硬是將雷光的餘威卸去三成。
    蘇月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得她心口發疼。
    她抬頭，看見他額角的青筋幾乎要撐破皮膚，眼底卻仍亮著灼灼的光——那是比任何法寶都要鋒利的道心。
    "無鋒！"她顫聲喚他，指尖在他後背快速點了七處大穴，將最後一絲保命的"續脈散"渡入他體內。
    這是她十二歲時偷偷記下的禁方，需用自身精血為引，此刻卻顧不得反噬了。
    異變陡生。
    那團籠罩洞府的混沌之氣突然發出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種沉睡的古獸被驚醒。
    雷光在接觸林無鋒護體氣勁的瞬間，竟分化出千萬道細如牛毛的雷絲，順著他的毛孔鑽了進去。
    林無鋒渾身劇震，眼中清明瞬間被猩紅取代——這混沌雷竟在侵蝕他的識海！
    "不！"蘇月瞳孔驟縮。
    她想起家族秘典裏的記載：混沌之氣可蝕人心智，當年上古大戰中，無數大能便是被這東西啃噬成了行屍走肉。
    她顫抖著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一道血紋——那是蘇家傳承了三千年的"鎖魂訣"，需以本命精血為媒，不到生死關頭絕不可用。
    血光閃過，林無鋒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猩紅被血紋扯出一縷，化作黑霧消散。
    可蘇月的臉色卻瞬間慘白如紙，嘴角溢出的血滴在青衫上暈開，像朵開敗的紅梅。
    她知道，這一訣抽走了她三分之一的壽元，可隻要能保住林無鋒的神智，便是折壽十年又如何？
    洞外，天機閣主的青銅鏡突然迸出裂紋。
    他望著鏡中那道血紋，喉結動了動——這分明是上古醫家"聖手蘇"的嫡係手段，難道那丫頭竟是......他不敢再想，指尖掐出法訣試圖召回劫雲，可混沌之氣卻像活物般纏住了他的靈力，鏡中景象反而愈發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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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可能！"他低喝一聲，鏡身突然爆成碎片。
    飛濺的青銅渣割破他的手掌，可他卻渾然不覺，隻死死盯著閉關洞的方向——那裏的混沌之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竟在半空凝成了一隻漆黑的巨手，掌心流轉著毀天滅地的波動。
    洞內，林無鋒終於穩住了識海。
    他看著蘇月蒼白的臉，隻覺心髒被人攥住般疼痛。
    他抬手抹去她嘴角的血，聲音啞得像生鏽的刀："阿月，你......"
    "閉嘴。"蘇月扯出個虛弱的笑，"看上麵。"
    林無鋒抬頭，正看見那隻漆黑巨手緩緩壓下。
    洞頂的岩石被壓得發出哀鳴，細碎的石屑簌簌落在兩人肩頭。
    他能清晰感覺到這隻手的力量——就算是天師境強者被正麵擊中，也得落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阿月，我護你出去。"林無鋒咬著牙抱起她，周身氣息瘋狂運轉。
    可剛踏出一步，便被巨手帶來的壓力壓得單膝跪地。
    他這才驚覺，這混沌之氣竟在壓製他的修為，宗師九重的力量在此刻竟連平時的三成都發揮不出來。
    蘇月靠在他懷裏，望著洞外翻湧的劫雲，突然輕聲道："無鋒，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總說，等你成了天尊，要給我煉一爐"長生丹"？"
    林無鋒喉間發緊："記得。等過了這劫，我天天給你煉，煉十爐、百爐......"
    "好。"蘇月將臉埋進他頸窩，聲音輕得像歎息，"那你一定要......"
    話音未落，巨手已壓至頭頂三尺。
    林無鋒紅著眼眶將蘇月護得更緊，體內蟄伏的簽到係統突然泛起微光——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反應，仿佛在回應他此刻近乎癲狂的求生欲。
    而在洞外，那團混沌之氣中，一道若有若無的龍吟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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