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在黑暗中撞碎了七塊嶙峋的山石才勉強穩住身形，懷裏的蘇月軟得像團棉花，額角的血混著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襟。
    他喉間腥甜翻湧，卻顧不上擦嘴角的血，指尖顫抖著探向蘇月的頸側——脈搏還在跳，隻是弱得像風中殘燭。
    "噗！"
    左側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林無鋒轉頭，看見青銅傀儡正緩緩從山體裏拔出身來，表麵的青銅紋路裂成蛛網，左臂整個凹陷下去，卻仍搖搖晃晃朝他這邊挪動。
    再遠處，鐵背熊趴在焦土上，後背的皮毛被燒得東一塊西一塊，露出下麵暗紅的血肉，每喘一口氣都帶起血沫；天女星半跪在廢墟裏，素白裙裾染滿血漬，雙手結印抵在半空，麵前漂浮著七盞隻剩殘火的琉璃燈。
    最讓他瞳孔收縮的是裂隙。
    原本不過百丈寬的空間亂流，此刻竟擴張到千丈，像頭張開巨口的凶獸，每一次蠕動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裂隙深處的暗紅影子更清晰了，能隱約看見無數扭曲的人臉在其中翻湧，那些人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睜著灰白的死魚眼，嘴角咧到耳根。
    "冥河之主...要醒了。"
    幽冥鬼王的聲音突然從裂隙裏飄出來，帶著幾分扭曲的尖銳。
    林無鋒這才發現，原本被蘇月反控的傀儡此刻正懸浮在裂隙邊緣，半邊身體已經被黑紅色洪流腐蝕，露出下麵白森森的骨茬。
    "它在吸這方世界的生氣...你們的血，你們的魂，都是它的養料！"
    話音未落，裂隙裏又噴出一道黑紅洪流。
    林無鋒抱著蘇月就地打滾，那洪流擦著他後背掠過，在地麵犁出深不見底的溝壑，所過之處草木盡枯，連岩石都融化成漆黑的漿水。
    "無鋒...疼..."
    懷裏的蘇月突然發出細若蚊吟的呢喃。
    林無鋒低頭，看見她眼尾滲出金紅血絲，皮膚下浮起暗金色紋路，像一條條小蛇在遊走。
    他想起之前蘇月說過，神族血脈越強大，反噬越凶——此刻她的血脈怕是被冥河之主的氣息刺激，正在瘋狂覺醒。
    "堅持住！"林無鋒咬破指尖，將鮮血抹在蘇月唇上，"我這就帶你離開——"
    "沒用的！"天女星突然厲喝，她的琉璃燈又滅了一盞，額角青筋暴起，"空間亂流已經鎖死了所有退路！再這麽下去，半個時辰內，整座蒼梧山都會被裂隙吞噬！"
    林無鋒的呼吸一滯。
    他望著懷裏逐漸滾燙的蘇月，又看向遠處搖搖晃晃的青銅傀儡——那是他用三百年時間溫養的戰靈，此刻青銅表麵浮現出淡金色紋路，竟與蘇月皮膚下的暗金血脈產生了共鳴。
    "輪回戰陣..."林無鋒突然想起什麽，這戰陣本是他用自身精血、蘇月的神族血脈、青銅傀儡的戰靈共同締結，此前雖威力不俗，卻始終差了點火候。
    可此刻蘇月的血脈在瘋狂湧動，青銅傀儡表麵的金紋越來越亮，連空氣裏都浮動著若有若無的戰歌。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打斷了他的思緒。
    血煞宗主從裂隙裏衝了出來，渾身浴血，左肩齊根而斷，半邊臉被腐蝕得露出白骨。
    他手中的血魂幡破爛不堪，卻仍有無數怨魂從幡中湧出，朝著眾人撲來："林無鋒！你以為能贏？等冥河之主徹底蘇醒，這方世界的生靈都得給我陪葬——"
    "閉嘴！"
    林無鋒一聲暴喝。
    他懷中的蘇月突然睜開眼，瞳孔裏金紅流轉，原本弱不禁風的身體此刻竟散發出讓血煞宗主都戰栗的威壓。
    她抬手按在林無鋒心口，暗金血脈順著兩人相觸的皮膚鑽入他體內，與此同時，青銅傀儡發出清越的轟鳴，周身金光大盛，竟化作一道流光射入林無鋒眉心。
    "輪回戰陣，啟！"
    林無鋒的聲音裏帶著三分蘇月的清冷，七分青銅戰靈的厚重。
    刹那間，天地間亮起金色光紋，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蔓延，所過之處，血煞宗主的怨魂紛紛消散，連裂隙裏湧出的黑紅洪流都被阻住了片刻。
    "這不可能！"血煞宗主踉蹌後退，胸口突然綻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你不過宗師境九重，怎麽可能——"
    "因為她。"林無鋒低頭看向蘇月。
    此刻的她已徹底蛻變，烏發間生出幾縷金絲，額心浮現出一枚菱形金印，那是神族血脈覺醒的標誌。
    她的指尖輕輕點在虛空，原本狂暴的空間亂流竟被撫平了幾分，"她突破了，蘇月...成了神族聖女。"
    血煞宗主又吐了口血。
    這一次不是因為外傷，而是被戰陣的力量直接震傷了內髒。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血煞真訣在這金色光紋麵前脆弱得像紙糊的，每動一下都要被割出無數傷口。
    再看旁邊的幽冥鬼王，此刻正被金色光紋纏住，骨茬處不斷滲出幽藍鬼火，顯然蘇月的神族之力正在徹底淨化這具傀儡。
    "穩住空間！"天女星的聲音突然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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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七盞琉璃燈隻剩最後一盞，燈芯搖晃如豆，可她的雙手仍死死結著法印，"我...我壓製住心魔了！"
    林無鋒這才注意到，天女星的眼角淌著血淚。
    他早聽說天尊座下這位女弟子有隱疾，心魔源於百年前被滅門之仇，此刻她額間浮現出一道淡紫色裂痕，正是強行壓製心魔的征兆。
    但隨著她的法訣運轉，原本不斷擴張的裂隙竟真的緩了緩，像頭被勒住脖子的凶獸。
    "好樣的！"林無鋒大喝一聲，戰陣之力再催三分。
    金色光紋如活物般纏上血煞宗主，將他的修為一點點剝離，"血老狗，你不是說要我給你陪葬嗎？現在，該你嚐嚐被碾碎的滋味了！"
    血煞宗主的慘叫聲響徹天地。
    他的修為從天師境三重開始暴跌，先是二重，接著是一重，最後竟跌回了宗師境九重——和鐵背熊同一個境界。
    而幽冥鬼王更慘，此刻隻剩半截骨架，幽藍鬼火幾乎要熄滅。
    就在眾人以為勝券在握時，裂隙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
    那暗紅影子動了，無數人臉同時張開嘴，發出刺耳的尖嘯。
    原本被天女星穩住的裂隙再次瘋狂擴張，連她的最後一盞琉璃燈都"啪"地碎裂，整個人向後栽倒。
    "小心！"林無鋒想衝過去，卻被戰陣之力拴在原地。
    他看著天女星撞在一塊岩石上，生死不知，又感覺懷裏的蘇月突然劇烈顫抖，暗金血脈開始反噬——她突破得太急，根基不穩。
    "無鋒...抓住我。"蘇月的聲音虛弱卻堅定，金紅瞳孔裏映著裂隙深處的影子，"它要出來了...那東西...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
    林無鋒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順著蘇月的目光望去，隻見裂隙最深處的暗紅影子正在凝聚實體，雖然還看不清全貌，但僅僅是氣息，就讓他的識海刺痛欲裂。
    那是比血煞宗主、比幽冥鬼王加起來都恐怖十倍的存在，仿佛隻要它睜開眼，這方世界就會徹底崩塌。
    "上古邪物...冥河之主..."林無鋒喃喃自語，右手下意識按在腰間的青銅劍上。
    劍鞘裏傳來灼熱的溫度，那是青銅戰靈在共鳴。
    他低頭看向蘇月額心的金印，又看向昏迷的天女星，再看向勉強爬起來的鐵背熊——這些他在乎的人，這些並肩作戰的同伴，絕不能有事。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林無鋒的眼神逐漸冷硬如刀，"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林無鋒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把你再踹回裂隙裏！"
    話音未落，裂隙深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暗紅影子終於露出了一角輪廓——那是一隻遮天蔽日的巨手，指尖滴著黑紅的液體，所過之處，空間像破布般碎裂。
    林無鋒抱著蘇月，望著那隻緩緩伸出裂隙的巨手，喉結滾動。
    他能感覺到，一場比之前所有戰鬥都殘酷十倍的惡戰，即將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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