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的玄鐵戰靴碾過最後一片星屑時，天際那道裂縫已擴張至十丈有餘。
    幽藍鱗片的手掌懸在雲間，每寸皮膚都滲出腐骨蝕魂的陰毒，連千裏外的草木都開始枯黃。
    "這氣息......"白無涯突然按住腰間佩劍，劍鞘上的玄紋泛起微光，"三個月前我在南疆鬼市查探時，曾見過類似的波動。
    當時有個老修士說，這是神紋暴走時才會引動的"劫氣"。"他轉頭看向林無鋒掌心暗紫神紋，"血煞那老匹夫困在棋盤中，怕是早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林無鋒垂眸看了眼手背翻湧的紋路，神紋自他突破天尊境後便愈發活躍，有時在深夜會灼得他冷汗浸透被褥。
    他原以為是自己修為不夠壓製，此刻聽白無涯說完，指節驟然收緊——血煞果然留了後手。
    "無鋒。"蘇月的聲音突然低下來。
    眾人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褪下了外袍，雪色中衣下，一道淡金紋路正從鎖骨蔓延至頸側，像條蓄勢待發的靈蛇。
    她伸手按住林無鋒手腕，掌心傳來的溫度燙得驚人，"神族獻祭的時機到了。"
    林無鋒瞳孔微縮。
    他記得蘇月曾提過，神族後裔體內的神紋若暴走，需用同脈鮮血獻祭才能鎮壓。
    可她從未說過具體方法，此刻她眼尾泛紅，分明在強壓著什麽。
    "需要什麽？"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掌心常年握藥鋤留下的薄繭，"藥材？還是......"
    "可能是命。"蘇月咬著唇，金紋突然暴漲三寸，她踉蹌一步，被林無鋒穩穩攬進懷裏。
    她的聲音悶在他胸口，帶著幾分哽咽，"古籍裏說，獻祭者需與神紋共鳴者血脈相連......無鋒，我怕......"
    林無鋒低頭吻了吻她發頂。
    風卷著星屑掠過兩人身側，他能清晰聽見她急促的心跳，像當年在青竹峰躲雨時，她縮在他懷裏數雨聲的頻率。
    那時她總說自己是孤女，如今才知是神族遺脈；那時他是被人踹進泥坑的雜役，如今成了能護她周全的天尊。
    "怕什麽？"他用指節抬起她下巴，看她眼尾金紋與自己手背暗紫紋路交相輝映，"當年在寒潭邊，你替我擋下三記淬毒銀針時，可曾怕過？"
    蘇月愣住。
    往事如潮水湧來——十四歲的林無鋒被外門弟子推進寒潭，她攥著半塊傷藥跳下去，銀針擦著她後頸紮進潭底岩石。
    那時他渾身發抖，卻把她護在懷裏說"我暖"，現在他說"我在"。
    她突然笑了，金紋在眼眶周圍暈染出淡金色，像撒了把碎星子："那說好了，要一起活著。"
    "轟——"
    地動山搖的轟鳴打斷了兩人的私語。
    眾人抬頭，隻見原本被困在棋盤裏的幽冥鬼王正破雲而來，周身纏繞著千萬道血鏈，那張青灰色的臉上，一雙眼卻泛著紅衣女使的猩紅。
    "林無鋒！"紅衣女使的聲音從鬼王喉間擠出，"你毀了我主的棋盤，我便用這老鬼的命，換你身邊人的血！"
    幽冥鬼王張開嘴，一道黑紫色的鬼霧鋪天蓋地壓下。
    蘇月抱著林青鳶後退，青銅傀儡橫在她們身前，雙臂展開化作青銅巨盾。
    千機子抽出腰間九環刀，刀身嗡鳴著斬向鬼霧，卻見刀芒剛觸到黑霧便像雪落沸水般消融。
    "小心！"天女星的驚呼聲混著破風響。
    林無鋒轉頭，正見那道倩影迎著鬼霧衝來，月白裙裾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胸前的星辰玉牌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輝，額間浮現出半枚星紋——那是天尊座下親傳弟子才有的印記。
    "星隕！"
    天女星指尖凝聚起璀璨星光，竟將鬼霧生生撕開道缺口。
    她的氣息瘋狂攀升，從天尊境四重直破五重！
    林無鋒分明看見她玉牌上裂開蛛網狀細紋，那是強行突破的代價，可她眼中隻有他的方向。
    "天女！"千機子目眥欲裂，"你不要命了？"
    "能護他一次......"天女星咳出黑血，星紋卻愈發清晰，"便夠了。"
    鬼霧撞在星幕上，發出刺耳的尖嘯。
    林無鋒趁機掐訣，暗紫神紋化作鎖鏈纏住鬼王脖頸。
    青銅傀儡的戰靈核心突然亮起赤金光芒，與他掌心神紋共鳴，傀儡雙臂暴漲丈許，直接攥住鬼王腳踝往地上一砸——那可是天師境巔峰的鬼王，竟被砸出個深達三丈的大坑！
    紅衣女使慌了。
    她剛要掐訣召回鬼王，青銅傀儡的指尖突然射出三道金芒，精準釘住她的琵琶骨。
    傀儡轉動頭顱，機械音裏帶著幾分人性化的冷硬："擅動者，殺。"
    "你......你不過是死物！"紅衣女使顫抖著去摸腰間的引魂鈴，卻見傀儡核心的光芒與林無鋒的神紋連成一線，那些金芒竟開始吞噬她的修為。
    她終於崩潰，"血煞大人救我！那獻祭......獻祭對象根本不是我，是林無鋒！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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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蘇月的金紋瞬間覆蓋半張臉，她周身爆發的神力震得眾人踉蹌。
    林無鋒伸手要扶她，卻被她反手攥住手腕，金紋與暗紫紋路在交握處糾纏，像兩條蛇在彼此吞噬又融合。
    "無鋒，她說的是真的。"蘇月的聲音帶著破碎的哭腔，"古籍裏的獻祭圖......圖上的人，和你掌心的神紋......"
    林無鋒忽然笑了。
    他伸手撫過她臉上的金紋，指腹沾了些微光，湊到唇邊輕吻："我這條命，早就在青竹峰寒潭邊，交給你了。"
    天際的裂縫突然劇烈震顫。
    那隻幽藍手掌猛地拍出，竟將整片雲層拍成齏粉。
    眾人抬頭，隻見裂縫深處浮現出半張青麵獠牙的巨臉，眼眶裏燃燒著比幽冥鬼火更陰毒的幽光。
    "無鋒，那是......"千機子的聲音發顫。
    "不管是什麽。"林無鋒將蘇月護在身後，暗紫神紋覆蓋全身，"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他轉頭看向眾人，目光掃過天女星蒼白的臉，掃過青銅傀儡重新亮起的核心，最後落在天機閣主微微頷首的身影上，"回天機閣。有些事，該攤開來說了。"
    蘇月攥著他的衣角，指尖幾乎要掐進肉裏。
    她望著他挺直的脊梁，忽然想起古籍最後一頁的批注——"神族獻祭，非死局也。若雙紋共鳴，或可......"
    裂縫中的巨臉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似是催促，又似是恐懼。
    眾人加快腳步，身後傳來紅衣女使的尖叫，混著幽冥鬼王的嗚咽，漸漸被風聲吞沒。
    天機閣的飛簷已在前方山巔若隱若現。
    林無鋒握了握蘇月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汗，輕聲道："別怕。我們還有青銅傀儡，有千機子，有天女星......"
    "還有我。"林青鳶突然從青銅傀儡懷裏探出頭，奶聲奶氣地拽他衣角，"阿姐說，小鳶的記憶裏有星星，等回了閣裏，要畫給無鋒哥哥看。"
    林無鋒低頭，見小丫頭眼睛亮得像兩顆明珠。
    他揉了揉她發頂，抬頭時正與天機閣主對視。
    老人眼中的複雜情緒讓他心頭一跳——看來這趟回閣，要揭開的不隻是神紋的秘密。
    山風卷起他的衣袍，暗紫與金芒在袖間翻湧。
    遠處，那道裂縫中的氣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
    一場比天尊棋盤更凶險的風暴，即將在天機閣的飛簷下，徹底掀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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