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抓起桌上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砸得粉碎，指著慕容浩吼道：
    “你表妹看得真真的，你剛剛去了醉花樓，還說你沒有去。你的小廝呢？他在哪？把他叫來，他要敢有半句謊話，立刻亂棍打死！”
    隨從正要去把外麵等著的小廝小墩子帶進來，慕容浩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擺手說道：“別叫他了，沒錯，我剛才是去了醉花樓，表妹沒看錯。”
    他扭頭看了看在母親懷裏哭得梨花帶雨的白晚霜，她眼角似乎還帶著幾分得意和笑意。
    慕容浩隨即說道：“不過我去醉花樓，可不是去尋花問柳，而是陪三皇子去辦事的。”
    他望向一臉鐵青、死死盯著他的瑞王，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父王，你別忘了，你已經叫賬房扣了我的月例錢，每個月隻給我五百文零花錢。
    而且我在衙門當劊子手，一個月的薪水有一千五百文，但你下令讓衙門把所有薪水都交給王府，而你每個月隻給我五百文。我倒想問一下，五百文能不能去醉花樓那樣的京城最高檔的青樓消費？
    我以前去過，在那地方一晚上沒有百八十兩別想出來。我拿著這麽點銅錢，連打賞龜公都拿不出，你讓我怎麽去逍遙？”
    瑞王一聽，頓時愣住了。
    沒錯，半年前國師認定他的兒子是大燕國的災星，必須擔任衙門劊子手以衝煞，否則將禍國殃民。自那事之後，他讓兒子去了衙門當劊子手，並將其趕到最偏遠的角落的院子，以免連累其他家人。
    因為他是災星，瑞王還扣下了他所有的花銷銀子，並搬走了院子裏值錢的東西，讓他無法變賣，也沒有錢去揮霍。
    從那以後，堂堂瑞王府世子，每月隻有五百文，雖然吃穿不愁，但確實無法再去花天酒地。而且此後也確實沒再聽說兒子去過那種地方。
    於是，瑞王疑惑地瞪著慕容浩，問道：“你說你沒有在那兒尋花問柳，那你到底去幹什麽？”
    “我剛才說了，我是陪三皇子去那裏辦事的，準確來說是調查案子，調查上將軍龍雲戟的謀反案。
    我想父皇應該知道了，皇帝下旨讓我在給龍雲戟行刑時，必須砍足九百九十九刀，最後一刀才能讓他斃命。如果龍雲戟提前死了，所差的刀數要在我身上補，差多少刀補多少刀。
    這個任務是絕不可能完成的，我不想被砍掉手腳或流血過多而死。而且我堅信龍將軍沒有謀反，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我們大燕國的守護神，不能讓這根擎天柱倒下。不僅是為了他，也為了我，我必須查清這個案子。”
    白婉霜抹了一把眼淚，綻開一個帶著淚花的笑容，由衷地說道：“原來如此，表哥心係江山社稷，皇上知道了，一定會很欣慰的。”
    一聽這話，瑞王頓時心頭被戳痛。
    自從他的親哥哥當上皇帝，他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整天提心吊膽。因為他的皇兄生性極端多疑，心狠手辣，皇親國戚被他殺掉的可不在少數。
    之所以沒動自己，並非運氣好，而是他知道進退，至今手裏沒有任何實權，隻是一個閑散王爺，且絕不與朝中權貴和軍中將領結交，以避嫌疑。每次皇兄找借口敲打他，他都痛哭流涕地磕頭賠罪，腦袋都磕出了繭。
    就是這種謹小慎微，才保住了瑞王府的平安。可現在，他兒子居然去查皇帝敲定的上將軍龍雲戟謀反大案，這不是給皇帝找難看嗎？這是逆了皇帝的龍鱗。
    之前聽說兒子在查這個案，他就隱隱覺得不妙。現在白婉霜輕輕提點一句，說慕容浩心係江山社稷，——這江山是他一個瑞王世子能心係的嗎？那是皇帝和太子才能關心的，就連皇子都不敢輕易說這話。
    如果讓生性多疑的皇帝知道兒子在查龍雲戟謀反案，指不定會定他一個謀反同黨，誰讓你惦記江山社稷。
    瑞王極端惱怒之下，手指著慕容浩，嘴唇不停發抖，半晌才喊出一句：“取家法！”
    隨從趕緊答應，去祠堂取來家法，一根祖上傳下來的龍頭拐杖。這拐杖敲在身上，搞不好就得骨斷筋折。
    白婉霜嘴角浮現一抹得意，臉上卻裝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樣子，急急撲過去擋在兩人中間，悲傷地一個勁勸解。
    慕容浩冷冷地盯著白晚霜，語氣冰寒：“表妹真是好手段，一句話便能將火勢煽得如此旺盛。”
    白晚霜眼眶一紅，似要哭出聲來辯解，但慕容浩根本無心聽她那套矯揉造作的白蓮花手段。
    他向前一步，直麵仍在顫抖的瑞王，沉聲說道：“父王，我之所以堅持要查這個案子，實屬無奈之舉。若我不查，恐怕性命難保。若您希望親眼目睹兒子死在行刑台上，那我現在便放棄調查，明天中午您隻需派人去收屍即可。”
    瑞王之所以氣急敗壞，皆因擔心兒子惹下滔天大禍，不僅自身難保，更會連累整個王府。此刻聽慕容浩如此說，頓時愣住，沉聲問道：“此話怎講？”
    你可能不知道，皇帝下旨，要我在對龍雲戟斬首時，得在脖子上砍九百九十九刀才能讓他死。如果刀數不夠，就在我身上補足。這樣做不僅會砍斷我的手腳，還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讓我死掉。
    這麽嚴苛的要求，誰能做到？所以，我必須想辦法證明龍雲戟謀反案是冤枉的，才能救他一命，也救我一命。
    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龍雲戟的手下，所以行刑暫時緩了，我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來調查這個案子。我在牢裏已經聽說第二道聖旨了，如果明天中午十二點前龍雲戟不說出謀反的事，就會被斬首三千三百三十三刀，還讓我來執行。
    他的脖子能承受這麽多刀嗎？如果不能，所欠刀數還得在我身上補上。所以，如果你阻礙我查案，就準備好給我收屍吧。
    一番話令瑞王和王妃驚愕無言，白晚霜眼珠一轉，試圖開口：“表哥，其實……”
    “閉嘴！”慕容浩怒指她喝道，“你整日無所事事，派人跟蹤我，就等著我犯錯，好告我的黑狀，背後捅刀子。——別否認，否則你今日怎會知曉我去了醉花樓？別說什麽偶然碰到，鬼才信你。若你再敢搬弄是非，信不信我當場給你一耳光。”
    白晚霜從未見過慕容浩如此疾言厲色地衝她怒吼。
    往昔這位世子對她百般討好，即便她與三皇子聯手陷害他，他也從不生氣，依舊曲意逢迎。今日他卻仿佛變了個人，眼神中全無昔日的卑微討好，反而多了一絲冷漠與決絕。
    白晚霜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麵跑進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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