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桂林60萬綁架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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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被遺忘的殺意
    2014年12月10日,疊彩區公安分局檔案室。
    王警官翻開武文龍案的結案報告,油墨味混著黴味撲麵而來。第17頁詳細記錄著房屋租賃合同糾紛:甲方李建軍房東)與乙方武文龍租戶)於2012年簽約,租期五年,年租金3.6萬元。2014年9月,李建軍口頭提出提前解約,願補償裝修費2萬元,而武文龍要求補償裝修費10萬元+轉讓費8萬元,雙方協商破裂。
    “口頭解約。”王警官用紅筆圈出這四個字,想起李建軍在審訊時的辯解:“我以為他同意了,後來看他照常開店,就沒簽解約協議……”
    報告附件裏有張照片:武文龍的記賬本,2014年11月12日頁寫著“小林每日路線:1830麻將館出發,1900公交站,1930到家”。字跡力透紙背,最後一個句號洇開墨團,像滴幹涸的血。
    物證室裏,王警官盯著透明證物袋裏的紅色塑料袋。袋子上印著“桂林萬禾批發市場專供”,白色條紋間印著辣椒圖案,生產日期是2014年1月——武文龍一次性批發了500個,成本0.1元個。
    “他用一毛錢的袋子,換一條人命。”小劉在旁邊感歎。
    袋子裏還裝著份《疊彩區商鋪轉讓合同》,甲方武文龍,乙方“旭日升貿易公司”耿大力所在傳銷組織),轉讓金額8萬元,簽約日期2014年11月15日——案發前一天。王警官突然明白:武文龍根本沒打算轉讓店鋪,他隻是想借傳銷組織的手,把“缺錢殺人”的鍋甩給北方人。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陳芳發來的消息:“王警官,今天整理浩子書包,發現他給武叔寫過感謝卡,說‘謝謝武叔教我修自行車’……”
    王警官看著屏幕,眼前浮現男孩趴在火鍋店門口修自行車的畫麵,武文龍站在旁邊指點,夕陽把兩人影子拉得很長,像對和睦的叔侄。而實際上,那是凶手在踩點,在培養獵物的信任感。
    冬至那天,王警官再次來到麻將館。
    卷閘門緊閉,玻璃上貼著“暫停營業”,門前的石獅子落滿灰。陳芳坐在台階上,手裏捏著串鑰匙,十七把鑰匙在寒風中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爸住院了,”她的聲音像被風吹散的紙片,“高血壓,腦溢血,現在半句話說不出。”
    台階縫隙裏長著株野草,葉子上掛著個紅色塑料袋碎片,在風中晃啊晃。陳芳忽然伸手抓住它,指甲摳進塑料:“浩子出事前三天,武文龍來店裏換硬幣,說要去買菜。我當時還跟他開玩笑,說‘武老板什麽時候請我們吃火鍋啊’……”
    王警官注意到她無名指的指甲依然沒長出來,露出的甲床已經結痂,像道暗紅色的疤。“林悅呢?”他問。
    “在深圳打工,”陳芳望向遠處的漓江,“走之前留了封信,說對不起弟弟,說她早就發現武文龍總盯著浩子看,眼神不對勁……”她的聲音哽咽,“可她以為那是長輩的喜歡,以為……”
    以為是善意的注視,卻不知是捕食者的凝視。王警官想起林悅工裝褲上的血跡——那不是撞的,是某天她幫武文龍搬貨時,沾到的動物血,而她渾然不知,直到弟弟遇害。
    2015年清明,漓江水位下降。
    潛水員在解放橋下遊兩米處打撈出一個藍色書包,拉鏈處纏著水草,打開時發出“吱呀”聲,像聲漫長的歎息。王警官戴上手套,從書包側袋摸出張紙,是期中考試數學卷,鮮紅的“100”分刺得人眼眶發酸。
    卷首寫著林浩的名字,字體工整,末尾有行鉛筆字,被水泡得模糊:“爸媽少熬夜,我會努力學習,不讓你們操心。”背麵貼著張便利貼,是陳芳的字跡:“浩子,周末陪爸媽去看爺爺奶奶,別總打遊戲。”日期是11月15日,案發前一天。
    “他本來想當天交給父母的,”法醫的聲音很低,“書包裏還有支鋼筆,墨水都沒來得及換。”
    王警官望著漓江水麵,那裏漂著幾個紅色塑料袋,不知是誰丟棄的。它們隨波逐流,時而聚攏,時而散開,像極了案件裏的種種巧合——武文龍的即興選擇、東北租客的口音、麻將館的疏忽,所有偶然交織成必然的悲劇。
    2015年6月2日,桂林中院刑事審判庭。
    武文龍穿著囚服坐在被告席,左手腕戴著銀色手銬——這次,他的雙手都被束縛住了。王警官坐在旁聽席,看見陳芳和林悅坐在前排,兩人都穿著黑色衣服,像兩截沉默的墓碑。
    “被告人武文龍,因犯故意殺人罪、綁架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宣判聲響起時,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在武文龍臉上,在地麵投下斑駁陰影。王警官忽然想起審訊時他問的第一句話:“我這種情況,會判死刑嗎?”原來,他早就知道結局,卻依然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庭審結束後,陳芳走到王警官身邊,遞來個信封:“這是浩子的日記,你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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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裏的字跡稚嫩卻認真,2014年11月10日篇寫著:“今天武叔說,等我長大了,教我開火鍋店。我跟他說,我想當數學家,他笑我天真,說‘數學再好,也算不出人心’。”
    王警官合上日記,看見封麵貼著張照片:林浩站在麻將館門口,手裏舉著滿分試卷,父母站在兩側,臉上帶著敷衍的微笑。背景裏,“文龍火鍋”的卷閘門半開,武文龍站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三年後,王警官調任靈川縣。
    某次巡邏時,他經過一家新開的火鍋店,門口掛著紅色燈籠,燈籠穗子在風中搖晃,像極了當年的紅色塑料袋。店員遞來菜單,封麵上印著“東北鐵鍋燉”,服務員操著東北口音,熱情地招呼:“爺們兒,裏邊兒請!”
    他忽然想起武文龍的庭審陳述:“我看電視劇裏綁架都用暗號,就隨便想了個,沒想到你們真信了。”原來,所有的懸疑都是即興表演,所有的巧合都是日常疏忽的累積。
    回到派出所,王警官在筆記本裏寫下結案反思:
    “犯罪從不是突然發生的,它是無數個日常碎片的惡意拚接——房東的一句口頭解約、孩子的一次善意幫助、陌生人的一個眼神。當我們以為危險在遠方時,殺意可能正藏在遞來的辣椒麵裏,藏在修自行車的閑聊中,藏在每個‘習以為常’的瞬間。”
    窗外,春風卷起片紅色塑料袋,它飛過街道,掠過學校,最後飄進漓江。在那裏,它將與三年前的碎片相遇,共同沉入寂靜的江底,成為永不褪色的血色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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