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腳印與dna的迷霧
    十月的南昌被陰雨籠罩，金店側方的平台積著深淺不一的水窪。陳默蹲在排氣孔下方，鑷子夾起那枚飲料瓶，透明瓶身上的指紋在勘查燈下泛著油光。技術員小王舉著相機連拍數張，鏡頭掃過瓶身標簽：「茉莉蜜茶，生產日期2012年10月15日，保質期12個月。」
    「去查附近超市的出貨記錄，」陳默將瓶子裝入證物袋，封口時發出清脆的「哢嗒」聲，「另外，庫房鞋印和金店內的比對結果出來了嗎？」
    「完全吻合，」小王摘下手套，指尖因寒冷泛著青白，「都是39碼的回力鞋，鞋底紋路磨損程度一致，應該是同一人所留。」
    雨絲順著陳默的傘骨滑落，在地麵砸出細小的泥點。他望著平台邊緣延伸的圍牆，突然想起監控中張某活動的時間——9點30分到9點38分，恰好是天色完全暗下的時段。「通知交警，調閱10月16日晚12點至淩晨1點的交通監控，重點查老何的車牌號。」
    王某浩的審訊室裏彌漫著煙味。這個32歲的洗車工不停地搓著雙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磕在金屬桌沿，發出細碎的聲響。「我真的隻是來還車的，」他的江西口音帶著顫音，「老何說金店附近不好停車，讓我開到巷子裏等他。」
    陳默盯著他的鞋——一雙磨損嚴重的黑色運動鞋，碼數42。「你在金店附近兜了十五分鍾，換了三個停車點，」投影儀亮起，顯示交通監控畫麵中緩慢移動的銀色轎車，「淩晨0010到0025，你在做什麽？」
    王某浩額頭沁出汗珠：「我……我肚子餓，想找地方吃東西，可是便利店都關門了……」
    「所以你去了中山路的『老字號麵館』，」陳默拋出麵館老板的證詞，「老板記得你點了一碗排骨麵，離開時是0050，距離案發還有20分鍾。」
    「我吃完就回家了！」王某浩突然提高嗓門，「你們可以查行車記錄儀……」
    「很遺憾，記錄儀內存卡在案發前一天被格式化了，」陳默打斷他，將dna比對報告推到他麵前，「而且現場飲料瓶上的dna不屬於你。」
    王某浩盯著報告上的「排除匹配」四個字，突然癱軟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我確實在平台附近停留過……老何讓我把車停在那兒，說第二天早上來開。我發誓，我沒進金店，連平台都沒上去！」
    老何的辦公室充斥著檀香和皮革的氣味。他坐在大板椅上，手指反複摩挲著茶杯邊緣，聽陳默說起保險單時，茶杯蓋「當啷」掉進水裏。「那是為了擴大經營買的財產險，」他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平靜，「前妻父親的手術費……我正在想辦法湊。」
    陳默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上的全家福：老何摟著現任妻子，旁邊站著個穿衛衣的年輕男子，正是他的兒子小何。「你兒子最近去過金店嗎？」
    老何的手突然收緊，茶水溢出杯沿：「他很少來店裏，你們懷疑他？」
    雨勢突然變大，敲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陳默翻開筆記本：「小何身高1.65米，體型偏瘦，符合嫌疑人特征。而且……」他停頓片刻，觀察老何的反應，「我們在飲料瓶上提取到他的dna。」
    老何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不可能！他昨晚一直在家裏，和國外的同學視頻聊天到淩晨三點！」
    小何的房間充滿電子元件的氣息，書架上擺著各種模型和編程書籍。這個22歲的年輕人戴著黑框眼鏡，麵對陳默的提問時，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麵，仿佛在敲代碼。
    「視頻聊天記錄已經發給你們了，」他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漠，「淩晨1點到3點，我一直在和洛杉磯的同學討論畢業設計，時差剛好是白天。」
    陳默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聊天記錄，時區顯示確實吻合。但當他的目光掃過房間角落的垃圾桶時，突然愣住——裏麵躺著幾個相同品牌的茉莉蜜茶空瓶。
    「你常喝這個？」他指著垃圾桶問。
    小何點點頭：「樓下超市買的，第二件半價。」
    「10月16日晚上呢？」陳默掏出證物袋裏的飲料瓶照片，「這個瓶子和你喝的是同一款，瓶身上有你的dna。」
    小何終於露出慌亂的神色：「可能是我扔的……那天晚上我去隔壁飯館吃飯，喝完就丟窗外了。」
    「窗外？」陳默立刻捕捉到關鍵詞，「飯館窗戶正對金店平台，服務員證實會把垃圾扔到平台角落。」
    小何的臉色瞬間慘白：「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我發誓沒去過金店，連排氣孔都沒聽說過！」
    深夜的物證室裏，陳默對著顯微鏡皺眉。飲料瓶上的化妝品殘留被放大數十倍，在載玻片上呈現出細膩的油狀物質。「是護手霜，」法醫小梁遞來檢測報告，「含有乳木果油和維生素e，常見於女性護膚品。」
    「金店員工全是男性，」陳默喃喃自語，「王某浩、老何、小何……他們身邊有女性接觸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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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梁翻開筆記本：「王某浩的妻子在菜市場賣魚，老何的現任妻子是家庭主婦，小何的女朋友是大學同學……對了，守夜人張某的妻子偶爾來店裏送夜宵。」
    窗外的雷聲轟鳴，陳默突然想起張某口供中的細節——他妻子總說「平台太髒，別亂走」。「調張某妻子的dna樣本，」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劃出一道急刹的痕跡，「還有，查她最近是否去過那家飯館。」
    淩晨兩點，陳默站在金店平台上，手電筒光束掃過飯館窗戶。服務員小趙揉著眼睛解釋：「我們平時忙起來就隨手扔垃圾，平台又沒人管……」
    「10月16日晚上，誰負責扔垃圾？」陳默打斷他。
    「是小麗，」小趙指向正在擦桌子的女孩，「她每晚十點下班前會清理一次。」
    小麗的圍裙上還沾著油漬，麵對詢問時渾身發抖：「我那天扔了幾個飲料瓶和飯盒，記得有個穿衛衣的男生坐在靠窗位置，喝完飲料就遞給我……」
    「是不是他？」陳默掏出小何的照片。
    小麗點點頭：「他說不想帶走垃圾，我就順手扔到平台了。」
    雨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陳默望著平台上的飲料瓶位置，突然意識到：小何的隨手一丟，竟讓這個普通的瓶子成為案件的關鍵誤導——它既出現在嫌疑人的行動路徑上，又攜帶無辜者的dna，成功將警方引入「熟人作案」的誤區。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陳默摸出煙盒，卻發現裏麵已經空了。他望著黎明前的黑暗，突然想起老何辦公室裏的另一份文件——那份巨額保險單的受益人，除了老何本人，竟還有守夜人張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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