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影子凶手
    2008年12月21日，清晨七點。金華市第一人民醫院精神科病房，劉某霞坐在床上，目光呆滯地盯著手腕上的繃帶。陳默推門而入時，她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我真的沒想殺他們...我隻是想讓沈某搬出去..."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她身上的藥味，陳默抽回手，攤開筆記本："從頭說吧，你關窗的那天..."
    "12月12日，我準備去出差，"劉某霞聲音沙啞，"走到樓下發現要下雨，就回去關廚房窗戶。那時沈某和李浩然在客廳吵架，說什麽"結婚"、"離開金華"...我沒敢打擾，關完窗就走了。"
    "拖地板了嗎？"周琳突然從門口插話，手裏拿著監控截圖——12日上午十點十七分，劉某霞提著水桶進入602室，十分鍾後空手離開。
    劉某霞點頭："廚房有點髒，我用拖把隨便拖了拖...下水道回彎裏的水，可能是拖把帶進去的。"
    陳默翻開她的手機備忘錄，停在11月15日的記錄："沈某的方案和我三年前做的一模一樣，她甚至沒改數據。"他指著最後一句，"這裏寫著"該讓她付出代價"，什麽代價？"
    劉某霞突然捂住臉，肩膀劇烈顫抖："我想過在她護膚品裏加過敏藥，想過往她工位潑髒水...但一氧化碳中毒？我哪知道這些！"
    與此同時，看守所的探訪室內，李某斌隔著玻璃望著陳默，眼神空洞如死水。他麵前的桌子上，擺著那根橡膠軟管和未發送的威脅短信。
    "我從小就不會撒謊，"他扯動嘴角，露出苦澀的笑，"那天晚上，我確實帶著軟管去了樓下。我想把管子從排氣孔伸進去，打開熱水器...但我站在雪地裏凍了四十分鍾，連樓都沒敢上。"
    陳默敲擊著桌麵："那你為什麽在案發後表現得那麽反常？"
    "因為我後悔！"李某斌突然提高聲音，"我在樓下看見劉某霞關窗，突然覺得機會來了...我想過報警，想過衝上去救人，但我怕沈某看見我那副狼狽樣..."他低下頭，眼淚滴在手上，"後來聽說她死了，我甚至有點解脫，覺得她終於屬於我了...我是不是瘋了？"
    周琳在旁記錄，筆尖停頓："你說看見劉某霞關窗？確定是她？"
    "齊耳短發，黑色羽絨服，"李某斌篤定地說，"我記得很清楚，她關窗時窗簾被風吹起，露出了左手上的疤痕——和審訊室裏那個女人一樣。"
    下午三點，陽光穿過積灰的窗戶，照在大眾浴池鍋爐房的牆壁上。陳默用鑷子夾起一塊煤渣，放進證物袋——煤渣表麵裹著黑色油狀物，正是未完全燃燒的一氧化碳聚合物。
    "陳天明，"他對著對講機說，"鍋爐房牆壁的煤渣，比你賬本裏記的"應付檢查"次數多得多啊。"
    對講機裏傳來陳天明的嗚咽："我知道錯了...但環保整改太貴了，我一個小浴池哪負擔得起..."
    周琳指著牆角的橡膠軟管接口："你把廢氣通進下水道時，有沒有想過會死人？"
    "我以為廢氣會被水衝走！"陳天明帶著哭腔，"而且管道有回彎，電視裏說那東西能堵臭味..."
    陳默皺眉："你根本沒看過管道圖紙吧？1樓根本沒有回彎，6樓的回彎早幹了！"他掏出手機，播放王教授的模擬動畫，"看看，這就是你省錢的後果——廢氣像抽水機一樣被抽到六樓，又像石頭一樣沉在一樓！"
    傍晚六點，張建軍坐在審訊室裏，盯著麵前的下水道剖麵圖，額角不停冒汗。陳默用紅筆圈出602室的回彎位置，筆尖重重敲擊紙麵："沈某去年11月報修廚房反味，你為什麽沒處理？"
    "我...我以為是小事，"張建軍搓著雙手，"找工人來看過，說要換管道，得花八百塊...我想年輕人湊合住住算了..."
    "八百塊，"周琳冷笑一聲，"三條人命的價錢。"
    突然，張建軍像想起什麽，猛地抬頭："對了！沈某當時說飯味裏有煤氣味，我還笑她鼻子靈...現在想想，是不是那時候毒氣就開始漏了？"
    陳默和周琳對視一眼，心中警鈴大作。如果半年前就有微量泄漏，那麽沈某和劉某霞可能長期處於中毒狀態，這解釋了劉某霞的情緒失控，也解釋了沈某為何突然決定結婚離開——她可能已經察覺到身體異常。
    "把曆年的租房投訴記錄都調出來，"陳默起身對小張說，"尤其是關於"反味"、"煤氣味"的。"他轉向張建軍，"還有你，記清楚：任何關於安全的"小事"，都可能變成大事。"
    深夜十點，陳默站在602室廚房，再次打開電磁爐。電流聲中，他仿佛看見沈某生前燒水的場景——水燒幹，水壺冒煙，兩人卻毫無察覺，因為他們已經吸入過量，陷入眩暈和嗜睡。
    "看這個，"周琳舉著沈某的體檢報告，"她上個月的血常規顯示紅細胞增多，這是慢性中毒的症狀。劉某霞的體檢報告...也有類似問題。"
    陳默接過報告，目光落在"建議脫離有毒環境"的醫囑上。他突然想起李某斌的話："沈某說過，隻喜歡我這樣的..."現在看來，那可能是中毒後的認知障礙。
    窗外，烏雲密布，遠處傳來悶雷。陳默走到窗邊，看見劉某霞被押上警車，她抬頭望向602室，嘴唇微動，像是在說"對不起"。李某斌坐在看守所的床上，對著牆壁發呆，手裏攥著沈某的照片。陳天明蹲在鍋爐房裏，用袖子擦著眼淚，旁邊是堆積如山的整改通知書。
    手機震動，魏芳發來消息："弟弟的手機錄音查到了，威脅他的人...是浴池老板的小舅子。"
    陳默望著即將下雨的天空，這場雨或許能衝洗管道裏的毒氣，但衝不掉刻在人心上的疏忽與貪婪。當劉某霞關閉窗戶時，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堵住了最後一絲新鮮空氣；當張建軍拒絕維修時，他不知道自己關上了生的希望；而陳天明接通軟管的那一刻，三條生命的倒計時便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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