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河麵掀起濁浪，手電筒光束在水麵劃出銀蛇般的軌跡。李建國握著打撈杆的手青筋暴起，尼龍繩突然繃直的瞬間，金屬碰撞聲透過雨幕傳來——那把雙刃匕首正卡在河床的石縫裏，刀柄纏著半截褪色的紅布條。
    “找到了！”小王在對講機裏大喊。匕首出水的刹那，閃電照亮了刃口的缺口：15厘米長的刀身，弧度與死者大腿創口完全吻合，靠近護手處有道0.3毫米的劃痕——那是凶手揮刀時與冰櫃金屬角碰撞留下的。
    審訊室的空調開得太冷，張某成的牙齒在打顫。他盯著桌上的匕首照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結痂的傷口滲出鮮血：“梅花哥說隻要劃兩刀，讓他知道厲害就行……”他突然抬頭，眼裏布滿血絲，“誰知道他躲在巷口拐角，看見血就喊‘往腿上捅，別讓他跑了’！”
    李建國按下錄音筆，窗外的雷聲蓋過了男人的抽泣。監控時間線在白板上逐漸清晰：0038謝昌宏騎車進入賭村，後座的張某成穿著灰色衛衣，頭盔遮住麵容；0040，村口老槐樹的陰影裏，李某信推著無牌摩托車等候，三人在樹下快速換衣，謝昌宏的黑色夾克套上張某成的肩膀，而李某信則穿上了謝昌宏的灰色衛衣。
    “他說賭村監控隻拍車牌，不拍人臉。”李某信蜷縮在椅子上，聲音發悶，“我們從後巷繞出去，用他的摩托車作案，再回來換衣服，這樣他的不在場證明就天衣無縫……”他突然顫抖著指向匕首，“那20元是梅花哥新取的，說要用買煙的借口近身，號碼我記得——zq，我親手接的。”
    技術組的比對結果傳來時，暴雨仍未停歇。謝昌宏的摩托車擋泥板刮痕與監控完全吻合，而河床淤泥裏提取的鞋印，正是李某信三天前在小賣部購買的膠鞋紋路。李建國盯著賭村出口的監控錄像，終於看清0145分返回的騎手——雖然戴著頭盔，但抬手擦雨水的動作，暴露了左手上的梅花紋身。
    “他們算準了時間。”小王指著時間線，“謝昌宏進村後，張某成和李某信騎車返回市區，耗時12分鍾，剛好在死者收攤時抵達巷口。作案後原路返回賭村，換衣後由謝昌宏騎車離開，製造‘從未離開賭村’的假象。”
    審訊室的燈突然閃爍，張某成的供述出現裂痕：“他說死者賣的止咳水坑了他，讓我們教訓時別打臉，專挑腿上動手……”他突然抓住李建國的手腕，“警官，我們真沒想殺人，就是想讓他受點傷，誰知道那刀劃下去，血像噴泉一樣冒出來……”
    李建國抽回手，目光落在匕首的血跡殘留上。法醫報告顯示，死者股動脈破裂導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時間在中刀後8分鍾——而死者掙紮著跑到網吧門口，用了整整5分鍾。這意味著凶手在行凶後，曾在現場停留至少3分鍾，看著死者慢慢失血。
    “為什麽刺會陰？”李建國突然問。李某信渾身一顫，低頭盯著腳尖：“梅花哥說……說那裏最疼，能讓他記住教訓。”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們不知道那裏離動脈那麽近，真的不知道……”
    暴雨在淩晨一點漸歇，李建國帶著小隊重返案發現場。巷口的老槐樹在月光下投下巨大陰影，他蹲在冰櫃前，模擬凶手的站位：當死者彎腰開鎖時，左利手的張某成從側後方貼近，左手持匕首刺向大腿外側，刀刃貫通肌肉時，因死者掙紮導致角度偏移，第二刀誤刺會陰。
    “他們沒想到死者會反抗。”小王指著地麵的拖擦痕跡，“冰櫃上的血手印顯示，死者中刀後曾試圖抓住冰櫃支撐身體，導致凶手慌亂中補了第三刀——背部的斜刺，角度顯示凶手當時已半蹲，體力不支。”
    技術組傳來關鍵發現：謝昌宏的手機在案發當晚0025分，曾連接過張某萌的微信賬號，讀取了死者發送的定位消息。李建國終於明白，為何凶手能精準掌握收攤時間——當張某萌在聚餐時頻繁看手機，其實是在向謝昌宏實時匯報死者的動向。
    “調取謝昌宏的通話記錄。”他站在巷尾，望著監控盲區的方向，“案發前一周，他每天淩晨都會撥打張某萌的電話，確認死者的作息。”想起張某萌手腕的梅花紋身，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無辜的女孩，早已卷入謝昌宏的複仇計劃。
    審訊室裏，李某信突然崩潰大哭：“梅花哥說事成後給我們買新摩托，還幫我們還毒債……”他扯開發黴的衣領，露出脖子上的針孔，“我們欠他的錢，不幫他做事就沒命啊！”
    李建國看著筆錄上的“毒債”二字，想起物證室裏的錫箔紙碎片。謝昌宏不僅是毒品買家，更是中間經銷商，死者王某家賣的“止咳水”，正是從他手中進貨。所謂的“質量問題”，不過是謝昌宏為賴賬編造的借口，真正的矛盾，在於王某家試圖繞過他直接供貨給下遊買家。
    暴雨後的夜風帶著寒意，李建國站在物證室玻璃前，看著那把洗淨的匕首。刃口的劃痕在燈光下清晰可見，就像命運的印記——這個曾在賭桌上贏過無數次的男人，終究輸在了這道細微的痕跡上。
    “隊長，謝昌宏的銀行卡流水有問題。”小王抱著文件闖入，“案發前三天，他收到一筆八千元轉賬，備注是‘毒資’，匯款人正是死者王某家。”
    李建國猛地轉身，腦海中閃過王某家煙櫃暗格的欠條。原來謝昌宏不僅欠著死者的毒資，還反過來敲詐對方，所謂的“教訓”，不過是精心策劃的滅口——他害怕王某家揭發自己的販毒網絡，更害怕那筆八千元的債務曝光。
    淩晨三點，當謝昌宏在帝豪ktv被抓獲時，他正在包廂裏數著現金，身旁散落著未拆封的20元紙幣，編號段與現場遺留的完全一致。這個外號“梅花”的男人，望著閃爍的警燈，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知道，那把沉在河底的匕首，早已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
    回到局裏，李建國重新審視監控錄像。當凶手騎車逃離時，後座的人曾回頭望了一眼，那個瞬間，月光照亮了他手中的20元紙幣——那是謝昌宏特意準備的“道具”，卻成了鎖定他的關鍵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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