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連雲港燒屍懸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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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訊室的白熾燈在淩晨三點鍾格外刺眼,陳立軍看著單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指尖捏著的物證袋裏裝著半片銀耳墜,銀飾邊緣的劃痕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鐵門“哢嗒”打開時,張大東被帶了進來,灰藍色囚服襯得臉色發青,手腕上的木質手串還沒摘下,那是他在臥室抽屜裏藏著的、唯一像樣的飾品。
    “3月27日晚上八點,你在做什麽?”陳立軍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開沉默。張大東盯著桌麵,喉結滾動,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桌角的毛刺:“給她煮麵,西紅柿雞蛋麵,她最愛吃這個。”他突然笑了,笑容比哭還難看,“她說吃麵要配蒜,我就騎車去村口買,回來時她正在翻我床頭櫃,手裏攥著銷戶的存折。”
    物證袋“啪”地拍在桌上,是那本餘額為零的存折,首頁還貼著張泛黃的車禍賠償協議。陳立軍注意到張大東的視線瞬間凝固,手指開始發抖:“15萬,全轉給她了,她說要攢首付買學區房,我每天吃饅頭就鹹菜,她卻戴著銀鐲子去美容院——”他突然提高聲音,又猛地壓低,像怕驚醒什麽回憶,“後來我才知道,那鐲子是她爸臨死前送的,可她從來沒說過自己在足浴店上班,隻說在保險公司坐辦公室。”
    監控錄像在陳立軍腦海裏閃過:3月28日淩晨,張大東的麵包車在城郊小路行駛,後車廂漏出的汽油味在監控截圖裏仿佛都能聞到。他翻開筆記本,上麵記著法醫的補充報告:死者胃內容物有西紅柿雞蛋麵殘渣,死亡時間在淩晨四點左右,與張大東說的“煮麵時間”完全吻合。
    “她罵我是瘸子,說跟著我一輩子住平房。”張大東的目光飄向牆麵,那裏沒有“家和萬事興”的十字繡,隻有冰冷的白牆,“存折上的錢沒了,她說不結婚就還錢,可我哪還有錢?車禍後腰傷發作時,連止痛片都要賒賬——”他突然扯開衣領,露出腰間的手術疤痕,暗紅色的蜈蚣形傷口在燈光下猙獰,“醫生說我這輩子幹不了重活,她卻說我裝病,說那15萬是她應得的青春損失費。”
    陳立軍想起在張大東臥室找到的手機,草稿箱裏存著未發送的微信紅包,金額是元,備注寫著“老婆,首付湊夠了”。紅包圖標右下角有個紅色感歎號,顯示對方已拒收。“你什麽時候知道她騙你的?”他抽出那張轉賬記錄清單,3月1日到3月20日,15萬元分五筆轉到“小芳”賬戶,最後一筆附言是“買車錢”。
    張大東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26號晚上,她手機彈出條消息,備注是‘寶貝老公’,我搶過來看,是個男人問她什麽時候離婚,說足浴店的工作髒,讓她辭職跟他去蘇州——”他突然哽咽,聲音斷斷續續,“她扇我耳光,說我偷看隱私,可我連她真名都不知道,隻知道她網名叫‘靜待花開’,後來才從身份證複印件上看到,她本名叫王芳,32歲,離過兩次婚,還有個6歲的兒子跟著前夫。”
    審訊室的時鍾滴答作響,陳立軍在筆記本上記下“身份造假”,筆尖劃過“網貸逾期單”三個字——那是在小芳出租屋找到的,三張合計8萬元的欠款通知,還款日期都在3月底。“所以你覺得,她跟你網戀,就是為了騙錢?”他抽出裝在密封袋裏的男士睡衣殘片,布料上的焦痕與死者身上的吻合。
    “一開始不是的。”張大東突然抬頭,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去年秋天在婚戀網認識,她總說自己孤單,喜歡聽我講小時候在田埂上抓蛐蛐的事。第一次見麵,她穿件米白色風衣,說我笑起來像她過世的父親——”他的聲音軟下來,仿佛回到那個秋高氣爽的下午,“我帶她去看我的麵包車,說以後開車帶她去海邊,她摸著方向盤說‘大東,我終於有家了’,然後穿上我的睡衣在廚房煮麵,油煙味混著她的香水味,我覺得這輩子值了。”
    陳立軍想起現場勘查時,廚房抽油煙機上還粘著半片幹辣椒,與死者胃裏的食物殘渣一致。物證組在麵包車腳墊縫隙裏找到的牆灰,經檢測正是張大東臥室新刷的乳膠漆,而死者指甲縫裏的牆灰,此刻正躺在證物袋裏,與牆麵指痕完美匹配。
    “3月27號那晚,她把存折摔在我臉上,說湊不夠20萬首付就分手。”張大東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摩挲手腕,那裏有圈淡紅色勒痕,像是被人用力抓過,“我求她再給點時間,說廢品站的老劉答應讓我入股,她卻打開手機給我看聊天記錄,跟三個男人同時說著‘親愛的’,其中一個備注是‘何老板’,給她轉了5200元——”他突然吼起來,又猛地抱住頭,“她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穿我的睡衣隻是可憐我,反正洗幹淨還能穿——”
    沉默像塊浸滿水的海綿,壓得人喘不過氣。陳立軍抽出張照片,是小芳的工作證,職位欄寫著“足底按摩師”,入職時間2014年5月,比她告訴張大東的“保險公司入職時間”早了三年。“你知道她有網貸嗎?”他指著照片下方的日期,“她每月要還8000元,你的15萬,剛好填了這個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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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東的眼神空洞,仿佛沒聽見:“她掐著我脖子說,瘸子沒錢就別想娶老婆,我聞到她身上有別的男人的煙味,突然想起車庫裏的汽油——”他頓住,喉結滾動,“去年冬天她教我用手機查資料,我看過‘焚屍滅跡’的新聞,可我沒想燒她,真的沒想……”
    陳立軍翻開現場照片,秸稈堆裏的焦屍呈蜷縮狀,法醫說這是死後焚屍的特征——死者在被焚燒前已經死亡,致命傷是頸部壓迫導致的機械性窒息。“你是怎麽殺她的?”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像在問天氣。
    “她轉身要走,我拉住她手腕,她就用指甲抓我,指甲縫裏全是牆灰——”張大東擼起袖子,露出幾道早已結痂的抓痕,“我把她按在牆上,她踢翻了乳膠漆桶,白色油漆流了一地,她喊‘救命’,喊得我腦子發疼,就用睡衣領子勒住她脖子……”他突然蜷縮成一團,膝蓋頂住胸口,“她的指甲還在摳牆,牆皮簌簌往下掉,掉在她酒紅色的頭發上,像下雪一樣。”
    物證袋裏的耳墜突然晃了晃,陳立軍想起小芳母親辨認遺物時的場景:老人捧著銀耳墜痛哭,說這是女兒20歲時父親送的,叮囑她“嫁人要嫁實心漢”。而張大東直到最後都不知道,這個用假名網戀的女人,其實比他更需要錢——父親的喪葬費、兒子的撫養費、網貸的催收電話,像無數根繩子勒住她的脖子,讓她在不同的男人之間掙紮求生。
    “後來呢?”陳立軍敲了敲桌子,把張大東從回憶裏拽回來。對方抹了把臉,眼神呆滯:“她不動了,我把她抱到床上,給她穿上我的睡衣,就像平時她在我這兒過夜那樣。然後我去車庫拿汽油,塑料桶是去年打農藥剩下的,本地編織袋裝著汽油桶,跟我平時去鎮上買化肥的袋子一樣——”他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顫,“我想燒了房子,跟她一起死,可走到村口又怕了,就把車開到田裏,把她放在秸稈堆裏,澆上汽油……”
    筆錄紙在桌上沙沙作響,陳立軍看著張大東用指紋按紅印,突然想起他臥室裏那幅歪掛的十字繡,右下角繡著的“2015.3”墨跡新鮮,那是他開始瘋狂裝修房子的月份,也是小芳要求他湊首付的最後期限。牆皮下的血指紋、冰櫃裏的凍品包裝袋、麵包車腳墊的牆灰,所有的物證都在訴說同一個事實:這個瘸腿的中年男人,用最後的積蓄和幻想搭建了一個家,卻在對方的嘲笑和欺騙中,親手毀了這個夢。
    淩晨四點,陳立軍走出審訊室,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第一縷天光。他摸出手機,相冊裏存著張大東手機裏的照片:小芳穿著男士睡衣站在廚房,鍋裏的麵條冒著熱氣,她回頭笑得很甜,像所有憧憬婚姻的女人那樣。照片拍攝時間是3月12日,距離案發還有16天,正是張大東轉出最後一筆5萬元購車款的第二天。
    法醫發來消息,確認死者胃內食物消化程度符合淩晨兩點左右進食,與張大東供述的“煮麵時間”一致。而小芳手機草稿箱裏未發送的“我們不合適”,發送時間停留在3月28日淩晨217——她本想在吃完那碗西紅柿雞蛋麵後提出分手,卻永遠沒機會按下發送鍵。
    物證室裏,那半片銀耳墜終於找到了另一隻,完整的銀飾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仿佛在訴說某個父親對女兒的祝福。而張大東的手機裏,那個未發送的求婚紅包永遠停留在編輯頁麵,金額是元,備注是“老婆,首付湊夠了”,紅包下方還有行沒打完的字:“以後每天都給你煮麵……”
    晨光漫過審訊室的鐵窗,張大東盯著牆麵,突然輕聲說:“其實我知道她騙我,可我寧願被騙,至少有人願意跟我說話。”這句話像根細針,紮進陳立軍心裏——在這場致命的網戀裏,兩個孤獨的人都在尋找救命稻草,卻最終被現實的重負壓垮,留下牆上那道永遠抹不去的血指紋,和秸稈堆裏無法言說的焦屍謎案。
    當朝陽完全升起時,陳立軍在結案報告上寫下最後一行字:“犯罪嫌疑人張大東因情感欺騙及經濟糾紛,於2015年3月28日淩晨實施殺人焚屍,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窗外,廢品站的鐵皮頂棚在陽光下反光,遠處傳來拖拉機突突的響聲,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小城無數個平凡又孤獨的夜晚,那些藏在乳膠漆下的血指紋,和永遠發不出去的晚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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